陆恒尽力扯出一丝笑,“你快跑吧,你自己可以逃走的。” 群玉抬手擦泪,血水混着眼泪鼻涕一同糊在脸上:“我不要……” 陆恒深喘了口气,清透的眼睛已有些涣散,唇边却仍是笑着,英俊的面颜透出几分惨艳: “群玉……我早已预料到自己的死期……” 顿了顿,他哑声继续道: “我本就该这样死的,能杀掉雾影,已经很知足了……就是不应该连累你。” 如果没有你,我在怨村,在渡厄峰,或是在望江楼,或许早就死了。 群玉握着他冰凉柔软的手,拼命摇头。 她也早就看出来,陆恒一边杀妖复仇,一边又毫不惧死,随便什么时候,他都能够坦然地失去生命,入地府陪伴家人。 他只是个凡人,每一个妖怪都比他强,他出剑的每一个瞬间,都是在迎接自己的死期。 “我不管……我不要你死……” 群玉抱着他的脑袋,嚎啕大哭,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如同盛夏的热雨,不断浇洒在陆恒脸上,顺着他下颌,又滑到颈间,混着脏污的血,洇湿他胸前衣物,烫得好像正午的太阳,明晃晃地晒在他身上。 “主人,我要支撑不住了。” 姜七立在伞后,魂体战栗,双脚时不时变得虚无,嵌进地里,然后又努力爬出来,踩在地面上支撑着身体和伞,挡住外面一波又一波攻势。 这个洞穴,估计也撑不了多久,很快就要彻底坍塌,把他们全都压成肉泥。 震耳欲聋的轰击声,咸腥的血气,漫天飞舞的尘土,整个世界乱成一团,好似末日,群玉却对一切都置若罔闻。 她只知道陆恒真的要死了。 外面的敌人比他们强无数倍,哪里也找不到生机。 满地都是他的血,贴着她肌肤的脉息也在慢慢减弱,尘霜剑落在他身旁,没有任何力量引动,它却自发释放一阵又一阵的寒风,风中夹杂阵阵悲鸣,环绕着陆恒残破的身体,如泣如诉。 “陆恒……”群玉哭得嗓子喑哑,额头贴上他的额头,撕心裂肺道,“……你不许闭眼……你再撑一会儿,我一定会杀了、杀了外面那个……” 她抱得很紧,双膝跪坐在地,膝盖顶着他的腰侧,无知觉地触到一枚小小的硬物。 “唔……” 陆恒胸口耸动一下,吐出一口血, “你……” “你不许让我走,我不会走的!” “好,不叫你走……”他喘着气,嗓音虚弱至极,“我好像……终于……明白了……” 群玉边抽气边问:“什、什么……” 陆恒缓慢地挪动并未骨折的那只手,群玉不得不松开他些,只见他苍白瘦长的手摸到腰间,指尖缓缓勾出了一枚碧绿的戒指。 “我终于明白了……我的命运……还有这枚戒指……” 他的眼睛忽然清亮了些,仿若回光返照, “你……相不相信我?” “我相信!”群玉用力点头,“我什么都相信你!” “那就别哭了……把手给我。” 上次陆恒把万象乾坤戒的所有权交给群玉后,因为他做饭要用,群玉很快又把所有权还给了陆恒。 陆恒垂着眼,手指艰难地,一点点把碧绿的戒指推入群玉纤细的指间。 几年前,他在凌霜岭,机缘巧合之下,用灵剑救了处于渡劫虚弱期的掌门长老一命。 掌门带他进入凌霜岭藏宝阁,让他随意挑选一样门派收藏的圣品法宝,作为回馈他救命之恩的礼物。 北境第一宗门,收藏的圣品法宝足有十七个,各个皆是明光赫赫,贵不可言。 陆恒在这些强大的法器中,挑中一枚最不起眼的戒指。 他没有灵力,除了手中灵剑,根本无法操控其他法器。这枚戒指就很好,凡人可以用,即便不能储存灵物,未来或许能放置行囊、银两,或者锅碗瓢盆? 掌门长老告诉他,此戒名为万象乾坤,其内空间无限,是世间至强的储物法器。 传说它曾是神界之物,万年前流落人间,辗转来到凌霜岭。虽冠了个“至强”的名头,到底也只是个储物法器,没有任何攻击效用,完全可以被容量足够大的其他储物法器替代,所以陆恒挑了它,掌门一点也不心疼,甚至问他要不要再想想。 陆恒没有犹豫,只要这枚戒指。 …… 转眼过去多年。 那日景州城内,烈日之下忽然消失的白猫,也许就是命运的启示。 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