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作恶多端,罪孽深重,活该被杀千刀。陆公子将他们乱剑砍碎,救我于水火,是替天行道之举!完全不损他温文尔雅的君子风度! 群玉很快修理好心情,复又抱住陆恒脖颈,随他离开厅堂。 即将踏出院门,群玉余光瞥见一物,忽地叫停陆恒:“陆公子,你看那边。” 道路西侧荒草地上,一尊纯黑大鼎孑立于葱茏阴翳下,夜色中宛如巨兽獠口,泛着森森诡气。 陆恒顿足,不等他问,群玉便倒豆子道:“我听那群妖怪说,今夜子时他们要集体练一邪功,八只妖怪代表八个卦象,在无月之夜围绕一妖族至宝同时修习一心法,就能妖力暴增!这尊鼎周围正好画了八卦图,一定就是他们说的妖族至宝!” 她说得义愤填膺,原以为陆恒听完便会一剑劈烂那鼎,谁知他只轻轻“嗯”了声,然后便侧过头说: “你深夜未归,家人一定寝食难安,我先送你回家。” 思及家人,群玉顿时焦急,催着陆恒踏出院落后,她才反应过来: 陆公子刚才是在转移话题吗? 回眸望了眼身后黑洞洞的院门,早已看不见那尊幽深的鼎。群玉不禁思索,陆公子如此平静,应是对她所说的事早已知晓。或许,阻止那些妖怪修炼邪功就是他来到丰安镇的目的。 至于为什么不尽快毁掉那个妖族至宝……群玉看过无数传奇话本的脑子很快有了思路:毕竟是至宝,绝非能轻易毁坏之物,陆公子也许尝试过,但是失败了。 可他表现得如此云淡风轻,好像故意对那尊鼎视若无睹一样。 直觉告诉群玉,这尊鼎于陆恒而言,还有别的用处。 他是除妖师,追踪的无非是妖怪作乱之事,这鼎背后不知还牵扯着什么…… 群玉体内,狐妖杂乱的灵力还未消化透彻,她脑子仍有些晕,懒得往下想了。 既然陆恒转移话题,便是不愿将她牵扯进来。谁让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小弱女子呢? 弱女子软软伏在陆恒肩上,打了个又饿又饱的嗝。 路上,群玉怕吓到爹娘,从此再也不让她出门,便和陆恒串供,到时要说她是去附近山林乱逛的时候迷了路又崴了脚,这才没能及时回家。 夜间山风清润,陆恒上山步伐稳健,一点也不颠,群玉靠着他肩,眼皮不住地往下耷拉。 “陆公子……”她声音含着困意,“这里的妖怪杀光了,你是不是要走了?” 陆恒:“嗯。” 群玉很是不舍:“芝儿后日成婚,你是我家和谷家的恩人,到时一定要来吃酒。” 陆恒淡淡道:“你们的好意,陆某心领。” 野风拂过林间,枝摇叶动,苍翠古树遮蔽天空。无月之夜,山间暗得连影都不见。 又听他低低启口,声色似流云凉薄: “陆某身上杀戮太重,是不祥之人,芝儿姑娘大喜之日,陆某当遥祝喜幸,就不亲往了。” 群玉心里闷闷的,想说她家人才不在乎杀戮重不重。 这话听着很怪,她最终没说出口。 神思太倦了,群玉尝试用手支起眼皮,可没过多久,还是睡了过去。 少女束发的绦子垂下来,搭在陆恒胸口,像一缕柔软的月光。 陆恒脚步放轻,双手将她稍稍垫高些,重心上移,这样她在睡梦中即便松开手,也不容易滑脱下去。 将群玉送回许家,陆恒一刻也不多留,立时折返回先前的偏僻院落。 院子西角,荒地上空无一物,大鼎已经消失无踪,徒留树影婆娑、晚风寂寂。 一如他所料。 - 两日后。 一队锣鼓从半山腰吹打欢腾到山脚下,冷清僻静的丰安山似乎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许家人送完亲,观完礼,留在谷家吃酒席,席间聊到最近怪事颇多,这婚结得有惊无险,今日大喜一冲,日后必当平平顺顺,万事大吉。 然后觥筹交错,酒酣耳热,大红灯笼高挂,映满室红绸暖光,好不喜庆。 爹娘在前头应酬,群玉只敬了一圈熟人,便坐到角落安静吃菜。 酒席菜品丰盛,能吃到许多平时吃不到的东西,譬如鲜鱼、烙鸠丝、甜李子汤…… 群玉吃了很多,嘴角冒出油光,但说心里话,这些菜的味道也就一般。 加起来都不如那日清早,一张素素淡淡的胡麻椿叶饼。 陆公子说他启程后要往东南方向去。 丰安镇东南面几十里外有个双柳村,是群玉禁足之前去过的最远的地方。 更远处有什么,她就想象不出来了。 她的眼界,只有那么一丁点大,抬头是丰安山,低头也是丰安山。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