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吹了风, 回了坤安殿后,朱绫微很快便病倒了。 她连着高热了几日,迷迷糊糊间看见的都是划开她手腕的锋利匕首,和源源不断自她身上流淌出来的鲜红的血液。 那鲜血汇聚成河, 一寸寸将她淹没, 直至她窒息在那浓重难喘的血气中。 每次只消一睡去, 她便会沉入可怕的梦境里, 它就像是张密密的网将她兜头罩住难以挣脱, 纵然朱绫微烧得汗水涟涟, 却常是睁着眼死死盯着帐顶,不愿进入梦乡。 如此支撑了几日, 她仍奇迹般地熬了过来。 并非她多么坚强,不过是躺在床榻上任人强灌了汤药,保住了性命。 毕竟, 作为重要的药材,她还不能死! 打那日喝下掺着她血的香汤后,天弘帝难得很长一段时日没有发病,也让朱绫微有了些许喘息的机会。 待身子舒服了许多,是日, 朱绫微带着命紫苏备好的礼品亲自前去东宫看望太子。 她卧病期间,太子贺铖岐命人送来不少补品,听闻还曾来坤安殿看过她,但被方嬷嬷寻了由头劝了回去。 如今她病愈,太子反倒是病倒了,作为“母后”, 她也应当礼尚往来, 去东宫走一遭。 说是去东宫, 但实则不过是朱绫微的私心,她只是想借这个名头离开坤安殿,在宫中四处走走。 行至太子寝宫,朱绫微便见一内侍端着食案自殿内出来,食案中是一只还残余着些许汤药残渣的碗,散发着一股很浓郁的药草味。 那内侍乍一见着朱绫微,不知怎的,神色颇有些慌乱,忙停住步子,冲朱绫微福身施礼。 朱绫微微微颔首,提步入了殿内,便见一人手持书卷,正倚坐在床头垂首默读着。 他一头乌发垂落在肩头,捏些书卷的手指修长漂亮,如玉般温润洁白,甚至能隐隐瞧见底下青紫的血管。 他薄唇紧抿,双眸定在书页上,全神贯注,通身散发着一股病弱的美,似是听见动静,他睫羽微颤,侧首看来,面上显露出几分诧异,忙放下书卷,作势要起身施礼。 “太子身子不适,不必如此多礼了。”朱绫微在床榻边的红漆花梨木圈椅上坐下,“听闻太子抱恙,本宫心下担忧,便来看看,顺道带来陛下曾赏赐给本宫的百年人参,也不知于太子病情有没有用。” “让母后担忧了。”贺铖岐掩唇低咳了几声,他肤色本就白,如今病着,就更像是一块晶莹剔透且易碎的玉,“不过是老毛病罢了,近日天气冷了些,病情便有些反复。” “太子是储君,虽是旧疾,但平素也不可轻视才好。都说这病三分靠治,七分靠养,此回定也要好生养透了才是。” 分明不过二十出头,朱绫微却得以长辈的身份对着比自己年岁还大的“儿子”说着这般语重心长的话,心下不免觉得分外别扭。 “母后说的是。” 朱绫微干巴巴地笑了笑,场面一时有些尴尬,她沉默片刻,正想着说些什么,余光蓦然瞥见摆在床榻边的一株黑松盆景,随口道:“这盆景长得倒是不错。” 她低身凑近,却不由得秀眉微蹙,一股浓郁的草药气扑面而来。 朱绫微认得这气味,方才入殿时,那内侍端着的汤药碗里散发出来的和这个气味一模一样。 她视线稍稍下落,便见黑松根部土壤湿润,似有一些碎屑,很像是草药渣子。 朱绫微忍不住伸手去触碰那些“药渣”,却觉手腕一痛,竟是被一只大掌被擒住了。 她抬眸,一下望进一双阴沉深邃的眼眸里,但那抹沉色只一闪而过,很快便被担忧取而代之。 “母后小心。”贺铖岐关切道,“这上头有刺,莫伤了母后的手。” 朱绫微将视线落在手腕上,感受着男人掐得她有些发疼的力道,暗暗垂眸,若有所思。 直到离开东宫,她都始终有些心不在焉。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