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小满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因为救命之恩,七郎似乎把她看得完美无缺。她时常感受到这份捧在眉心的珍重,心里有点高兴,有点小小的心虚。 天底下再“质朴烂漫”的小娘子,也不可能纯如白水,也会有秘密瞒着别人的。 她压根没问七郎哪件“性命攸关”的大事会骗她。 因为心底有件事,她也瞒着七郎没说。 雁二郎的事烦透了她。 或许猎户出身的缘故,她最恨有人追在身后,把她当做猎物满城追捕。 爹爹曾教过她一句话: 追在身后的不见得都是猛兽; 也有不知天高地厚的狗崽子。 七郎告诫她近期什么都不要做,好好过日子等他回来。刚才叮嘱门外两个车夫的话,明显也为了防备雁二郎。 但她的想法和七郎不大一样。 她才不打算“防备”雁二郎。 山里打猎多年得来的经验:抓捕猎物,先防身后。 把身后追捕她的狗崽子清理干净,才好集中精力追猎仇家。 挂在长钉上的一对飞爪,不只能用来翻长乐巷晏家的墙。 ——同样可以用来翻城东兴宁侯雁家的墙。 清晨鸡鸣,应家新砌的灶台上升起炊烟。 义母捧着热腾腾的清粥和一碟脆腌黄瓜坐在小院里,高喊,“伢儿!幺儿!太阳晒屁股了,你们两个快起来吃饭。七郎也来吃饭。” 阿织高举着七彩风车,蹬蹬蹬地跑出来,“阿姐和七哥都不在屋里!” 义母吃了一惊,急忙进小满住的东厢房。 床褥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床上留下一张纸,写了两行字。末尾画两个小人。 义母不识字,茫然地攥着字纸,盯着末尾手拉手带斗笠的两个小人看了许久,突然猜出女儿的意思,推门出去寻车夫。 十一郎留下的两个车夫戴着斗笠把守在门边。听义母问询,起先也茫然道,“门整夜关着。只有七郎出去,不见小满娘子出门。” 义母把字纸递去车夫手里。车夫是识字的,展开通读一遍,脸色顿时变了。 信纸上写道: “出门打猎,傍晚回家。告诉娘勿念。 不要告诉七郎。” 车夫一个健步冲进小院。 院墙长钉上挂着的一对飞爪早不见了踪影,只在院墙高处留下一个浅浅的爪痕印记。 * 清晨的阳光映亮车水马龙的洞明桥下水面。 仲春河岸风光好,杨柳如烟,环绕城郭,水波如玉带。 不远处热闹商铺街道当中,一道茶肆招牌迎风探出,上头写道:“韩兴居”。 时辰还早,茶肆刚开门,客人不多。应小满捧一个大肉馒头,站在茶肆凉棚下,和相熟的茶博士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说话。 “许久不见小娘子过来,我还当你家里出事。今天见到人我就放心了。” 应小满冲茶博士感激地笑一笑,“谢你挂念,最近忙着搬家。对了,上次听你说,强抢民女的那个雁家,就在这处往东?我忘了巷子名称。” “哦,兴宁侯雁家啊,在城东莫干巷。” 茶博士热络地往东指,“洞明桥往北下去,转东直走,过两条街便是。” “兴宁侯雁家的名声最近可不大好,不过他家二郎倒无事人般。我时常看雁二郎行过前头洞明桥,依旧衣着光鲜,出入招摇,也不知那桩强抢民女的事是不是真的,小娘子出门还是避忌些。万一传闻是真的呢……哎哟,说曹操曹操就到。人来了。” 应小满往后退半步,苗条身影完全推入凉棚阴影里,只露出一双闪亮的眼睛,缓缓把斗笠往上推。 视野尽头,洞明桥修建成拱月形状,横跨汴河南北两岸。 熙熙攘攘的过桥人群中,出现十几匹高头大马,骑在马上的郎君穿一身鲜亮招摇的朱红锦袍,在布衣人群里格外突出,周围百姓纷纷避让。 马上郎君松松地握着缰,姿态放松而慵懒,通身带一股锦绣堆里打滚的世家子常见的风流浪荡劲儿,岂不正是雁二郎。 十几骑很快下了桥,沿着敞阔长街笔直往南行。 应小满目送一众轻骑消失在长街尽头。 看方向,该不会去城南铜锣巷?那他今天得扑空了。 “下次再来。”她把斗笠往下拉,等马匹往南去远,自己往北上了桥。 莫干巷雁家好找得很。她二月里误打误撞都能一路走到雁家围墙边,更何况专门打听过。 占据整条长巷的独户大院,每隔十步、以青砖砌成花纹的院墙很快又出现在眼前了。 应小满抬头打量。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