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天又下起小雨。 山中黑沉寂寂,雨线银丝般遮住洞口,雨滴落在水洼里,响声不大不小,催人安眠。 孙擎风背靠石壁半躺着,警戒地注视着洞口。 金麟儿枕着孙擎风的大腿睡觉,不安分地揪着他方才洗好、披散着的湿头发,道:“孙前辈,昨夜我没有睡着,我是装的。” 孙擎风一抖脑袋:“我傻了才信你。” 金麟儿笑嘻嘻地说:“因为你不是个好人,所以我怕你说完以后觉得害臊,会杀我灭口。” “哦。”孙擎风无言以对。 金麟儿用手撑着自己,想要爬起来,忘记肩上还带着伤,一动便吃痛瘫倒。 孙擎风一把接住他:“你怎就没一刻能安生的?” “从前,我只当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好人。”金麟儿搂住孙擎风,像只小狗似的,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脸,“如今,我觉得你是个大英雄。” 他阴谋得逞,心满意足地躺下就睡,觉得像是吃了块蜜糖,嘴里、心里全都甜滋滋的,喃喃自语道:“只有我知道,我一个人的英雄。” 孙擎风老脸涨红,心道:“他把伤寒过给我了?” “去你的!”过了很久,孙擎风才缓过劲来,轻轻推开金麟儿,挪到石洞另一侧,双手抱胸,怀中抱剑,打起十二万分的防备。 他不是怕官兵、野兽或妖魔鬼怪,只是怕金麟儿再“侵犯”自己,那感觉实在吓人——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已与金麟儿如此亲近,成日挨在一处竟不觉难受。这很不对劲。 金麟儿被吵醒,迷迷糊糊像条毛毛虫似地,蠕动到孙擎风身边。 孙擎风又换了两次位置,最终没能甩开金麟儿,只得由他去了,有气无力道:“你真是老子命里的克星。” 金麟儿咂咂嘴,梦呓着:“孙前辈,孩子……” 孙擎风心里正不痛快,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愤愤然回道:“孩子没了!” 一晃眼,两人已在石洞中过了六七日。 金麟儿提议动身往南方走,莫被追兵抓住。 孙擎风顾忌他有伤在身,坚持多留几日,反正没人能奈何自己。 休养期间,金麟儿又饮了一次血。看到鲜血,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次受伤生病,不仅好转很快,而且修为突飞猛进。孙擎风什么都不说,但他隐约猜到,这与自己前些天饮人血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 金麟儿试探道:“孙前辈,你这几日看起来,似乎格外精神。” 孙擎风岂会不知金麟儿的小心思?他直截了当道:“印强我强,是你饮过人血的缘故。天生万物,唯人有灵,人血中灵气最盛。若你自幼饮人血练功,如今已是天下无敌。但你不会,那就少想些没用的。” 金麟儿:“可你呢,你想要天下无敌?” 孙擎风:“我就是天下无敌。不过,我这护法做得不好。我已不期望将你培养成魔教教主,只求时时跟着你,莫让你被人杀了。” 金麟儿哈哈大笑,抱住孙擎风,发现自己又长高了,如今已与他的胸膛平齐,把脸埋在他的胸前:“我已知道你的苦衷,咱们练功的事情须得慎重。你若扛不住,我想办法找人血喝,只要不杀人,只要他们自愿。” 孙擎风低头时,金麟儿正仰头看他,一对眼睛黑白分明,干净清亮,跟儿时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他摸了摸金麟儿的脑袋,顺势将他从自己身上提起推开:“饮血的事,往后从长计议。眼下只有一件事,我须得问问你的意思。” 金麟儿被孙擎风拎着后衣领提在半空,挥舞着两只手,试图去抱孙擎风。奈何孙擎风太高,而他的手相较之下就有些短了,根本够不着对方。 金麟儿觉得好玩,两只手在半空中抡了许久,像两个呼呼啦啦瞎转悠的风车。然而,孙擎风并不理会,不过一会儿,他就玩腻了,垂着脑袋喘气,道:“不用问我,你说如何就如何。” 孙擎风:“我想送你去华山。”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金麟儿的眼眶就已经红了。 孙擎风呼吸一滞,忙说:“我与你同去。但你总是哭哭啼啼,我消受不了,说不得把你送到就走。” ?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