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好像已是冬至。 这日前后, 君子安身静体, 百官绝事, 不听政, 择吉辰而后省事,加上朝廷在元日、冬至时,都会各给假七日。 于是官员能在家待至正月初七才去官署上值,冬至、元日,礼部也会遣摈者送来天子例行所赐百官的礼品。 不一会,她动作便慢了下来,不知在想些什么,竟瞧着里头燃到猩红的炭火游了神,眼瞧着手就要碰上烧到滚烫的炉盖。 沐浴完,从外面进来的林业绥连忙去抓她双手,带离着走远几步。 因内伤还未痊愈,此番动作免不了动气,胸口处的气血返上来后,喉咙瘙痒,变成几声轻咳而出。 男子顺势坐在坐床处,舒出口浊气:“刚有仆妇来说地龙已疏通,等下便让仆妇给烧上,日后还是用暖榻好些。” 谢宝因被咳嗽声唤回神,微垂视线看着急喘的男子,回身走去几案旁,双膝跪在席上,伸手倒了盏茶汤,而后缓慢起身,递给男子,附和道:“燎炉在居室确是有些不太便利。” 林业绥往日不在家,这处屋舍的仆妇侍女只是隔三岔五来擦一擦居室内的灰尘,留心保养着她们家主的那些竹简,这些年便也未曾生过火,连着居室暖榻的地龙因此被那些尘土堵塞,烧着火却没有热。 这几日也只好燃了比火盆稍大的燎炉来取暖,但崇信道的世家高族里都极为注重阴阳调和,用以睡卧的内室大多都比其他地方要小些,只要能摆下些需要的就好,显得紧凑满档,人住进来才不至觉得凄冷。 燎炉又过大,摆出来过于拥挤,故也不常用,只是这次才不得已拿出来用用。 茶汤入口,林业绥眉头微跳,竟是温的,不必想也知道是女子早起用炭火温过的,喉结滚动,润过嗓子。 食时,疱屋的仆妇来说朝食已经备好,得过谢宝因的点头后,仆妇侍女也都开始忙活起来。 几个侍女来到室内,摆好食案与坐席,仆妇端来几盘清淡菜肴。 用完食,漱过口后,林业绥从坐席上起身,伸手去拿横杆上的大氅,跟女子说过一声便出了他们的居室。 谢宝因慢吞吞的喝着手里这盏茶,视线不自主的偏移向外面,男子踏雪离去,也不知他要去做什么,身上有伤已经告假不说,今日又在冬至假内。 磨磨蹭蹭当是闲情雅致的喝完茶汤时,李老媪等人也正从外面进到庭院里,只是在雪里走了这么一遭,身上寒气太重,不敢直接进去,在屋舍外解下竹蓑衣和斗笠后,又拍了拍衣裳,哈气稍微搓热手掌才敢进屋舍去。 一进去就瞧见女子离神的模样,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侍女走进内室,轻唤了声:“女君。” 跪坐着的谢宝因收回目光,顺手放下茶盏,由侍女从坐席上扶起,刚坐在坐床边,便有侍女上前来为她脱鞋履,待坐到床面后,又给盖了件狐狸毛的毛衾,嘱咐人烧盆炭火进来的同时,又兼顾着让李老媪几人在胡床坐下。 屁股刚沾床,李老媪就先问道:“不知道女君找我们几个有什么事。” 经过吴老媪、李秀姑妇的那件事,尤其是她们家主还连着处理了些不算是犯大错的奴仆,现在府中瞧着是风平浪静,却其实早已人人自危,赶出林氏倒也不怕,只怕说错一句话就要丢了命去。 好巧不巧,她们几位还都是会些算筹、能看懂账目的。 谢宝因接过侍女递来的石榴抱枝暖炉,指尖、掌心传来丝丝热意,心中自也明白府中人心不稳,大抵是半月前那事做得有些急切,连着处理七八人,命都捏在主家手里,哪个心里能不发颤呢? 但既做了,她就没有后悔的时候,只有慢慢来稳人心了。 “几位阿婆也知道,三娘那边屋舍这几载的吃穿用度都被暗地克扣下来,我想着既有一,免不得会生二三来。”她露出个笑,话说得不急不缓,也道出此事前情,行安抚之意,“昨日各处屋舍的账目都已经送来我这里,恰逢今日又是冬至,有除旧迎新的好寓意,便想请阿婆们一起与我核算下账目,要是有什么差错,也好想办法去弥补。” 李老媪倒也安下些心来,与另外几位起身行礼,接下这份事情。 玉藻也领着人抱来竹简和算筹,分列摆在几案上,又再按照屋舍、年份、名目几项细分开来。 每人各负责一处屋舍,直至临近日昳才算完所负责屋舍的第一个名目。 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