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既知皇后来了献和宫,肯定就知道她的打算,所以那他再来的时候,就是同意他们离开的时候。 “你身上的药是不是该换了?”林元瑾咯登咯登坐起身来,兴致勃勃地开口,还未等崔夷玉拒绝,有人匆匆进来传话。 林元瑾转头一看,却发现是熟人,好奇道:“桑荷?” 她不是一直在太子府待着吗。 桑荷给两人行过礼,再看向林元瑾,回话:“是张嬷嬷有急事出宫,忧心殿下身边没个熟人,特地唤我进宫侍奉。” “呀。” 人已经出宫了。 这是在书房听到了什么,都没回来和她回话的功夫。 林元瑾眨了眨眼,笑出了声,手拍在身前,如同在期待些什么,弯起眼眸,无比单纯地夸赞了句。 “不愧是张嬷嬷。” 这就不知道究竟是谁更快了。 第48章 质问 “今日便要走?” 皇帝叹息一声,看着跪在眼前的两人,抬手示意人将这两个病患扶起来。 “长者赐,不可辞。”崔夷玉恭敬地说。 皇帝听得他这般形容皇后急忙往他后院里塞人的行为,不禁失笑。 他早就知道,他一来两人就要请辞,为了延长他们在献和宫养病的时间,不得不这几日都装作很忙。 只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皇帝这个几乎从未体验过天伦之乐的人,着实有些想念他们。 “好罢。”皇帝摇了摇头,看着崔夷玉,“只是你们如今身子都不好,回府之后也莫疏忽了。” “父皇说得是。”两人垂首。 “太子妃先去吧,朕与太子还有些体己话要说。”皇帝温和地看向林元瑾。 林元瑾当即行礼,侧眸看向崔夷玉,恰好看见他也望着自己,只装作没看见垂眸退下了。 皇帝看着他们这短暂的眼神官司,笑了笑。 只是林元瑾甫一离去,殿内的气氛就蓦然一滞,如同有千斤鼎从头顶沉沉压下。 皇帝敛去慈父般的笑颜,淡淡地望向下首站着的崔夷玉。 少年因病身形格外瘦削单薄,却依然挺直了脊梁,如风雪压不跨的松木,直直地站在原地。 “你倒是对你母后言听计从。”皇帝端着茶杯,微微摇晃,似漫不经心地说,神色却不怒而威,散发着着久居上位之人独有的压迫感。 崔夷玉垂着的眼眸一凝,意识到这是皇后在皇帝心里留下的芥蒂。 他服从皇后,盖因他是崔氏暗卫,可在皇帝眼中,太子服从皇后却不服从于他,便是软弱无能,心向外戚,受人摆布。 此乃大忌。 “儿臣不敢当。”崔夷玉脊背发麻,却又不得不迅速组织起措辞,“自古讲求忠孝两全,且儿臣此行出宫也并非盲从于母后,儿臣伤势好转,本也不该在父皇身侧长留。” “‘忠孝两全?’”皇帝念着这词,意有所指地开口,“若是忠孝难两全呢?” 若是林元瑾在,她就会意会到何为最简单的题面最难的解答。 可此时接受这如同刑罚般质问的是崔夷玉。 他初次接受太子都没有接受过的质问,且在此之前从未预设过这样的场景,没有人会告诉他该如何回答。 崔夷玉多年以来假扮的是太子周玠的言行,然后去适当地迎合帝王心思。 哪怕他上着和太子一模一样的课,背着同样的书,也从未有一天想过太子应该如何思考。 如今,皇帝在逼着崔夷玉思考——他凭什么当太子。 崔夷玉若回答不好,这座下的太子之位只怕就要易位了,届时真就如之前想的一样同归于尽了。 但现在不行,无论他如何,林元瑾都必须当稳她的太子妃。 皇帝一人占尽了忠孝二字,可皇后只占一半。 “若实在难两全,忠在孝前,无论何人,定是先忠于君国,无国何以为家。”崔夷玉一字一字,说得清晰可闻。 殿内安静得只听得到皇帝沉稳的呼吸声。 “皇后素来好强,你为人子不能与她争,若为君却不可万事纵容。” “朕知晓你有情有义,也不贪恋荣华富贵,你虽年少,可你终究是一国太子。”皇帝抬了抬眼皮,状似感慨,“你与崔氏女有多年情谊,朕也不忍拆散,便同意你纳崔氏女为妾。” 崔夷玉尚未懂得如何去做一名太子,但暗卫的敏锐让他察觉到了皇帝言下之意,太子的情义必须是有明确指向的。 皇帝与外戚,江山与女人。 太子必须分清孰轻孰重。 皇帝很巧妙地避开了他救太子妃一事,却又偏偏提起了太子和崔氏女的情义,无疑表现了他心中明显的偏向。 “表亲情谊,何足挂齿。”崔夷玉按捺下脊背的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