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想到了尤利安,想到了山顶孤零零的坟茔,眼眶不自觉地泛红,他刻意地笑了笑,胡乱地抓了抓头发,“并且他根本不是我的雄父。” “什么?”伊尔西倏地抬头,连带蔚蓝的眼睛宛若大海卷起阵阵波涛。 “是真的。”白榆认真地点点头,他看着伊尔西,却好似在谈论别人事情一样耸了耸肩。 先不说他穿成的不是没有记忆受精卵,任何一个正常的人类,都不会把杀死雌父的虫认作雄父。 白榆黝黑的眼睛落到伊尔西的眼中,随后是同样墨色的头发。瞬间一切有迹可循的东西仿佛被穿成串的散珠,他想起那沓材料上记录着:蒙格利的发色是红棕色的,尤利安的发色是银色的。 并且除非雄虫得了失心疯,要不然没理由说出这种话。 伊尔西抿着嘴思考突如其来的信息,白榆则向前一小步,适时缩进了两虫间的距离。 他盯着伊尔西的眼睛缓缓说道:“所以,我们是最合适的盟友。” “你不妨信一次。” “但是阁下,您可能不清楚。”伊尔西没有回避白榆的视线,苦笑道:“我被您的雄父匹配并不是偶然,是……” “是萨满,我知道。” 白榆话音刚落,另一道机械声音拔地而起: “并且他是我们亲自撞飞的哟!”阿统刚做好饭,就看见客厅两虫相对的景象。 它可知道自己的主人嘴笨又穷还不讨喜,于是飞快地用机械手臂托起四、五个描金盘窜到两虫中间。 它像黏稠的润滑剂在两虫间移动:“主人,伊尔西先生,你们别吵架,吃饭!” 吵架?我怎么敢? 伊尔西有点想笑,他刚想告诉阿统:我哪有资格和你的主人吵架,就感受到自己的裤腿被拽了一下。 是阿统在伊尔西的腿边讨好地蹭了蹭,扬起多边形的脸忧心忡忡道:“您看起脸色很不好哟。” “您这样主人会很担心的。” 过于直白的表达,或许认真的语气,让伊尔西有些懵,他抿着嘴有些求助地将视线从阿统转移到了白榆。 “咳咳咳咳。”白榆假装咳嗽了两声,但是没有反驳。 他敲了一下阿统的铁脑壳让它闭嘴,然后很直接地将话题拉回正轨,语气间没了刚才的紧迫,“我们是最合适的盟友。” “我是高等雄虫,我能帮你。” “相信我一次,伊尔西。” 白榆背着落地窗,抽出阿统机械手臂上的乳白色的骨瓷筷子,顺着柔和的光晕递到了伊尔西面前。 骨瓷筷子被阳光晃得宛若指引道路的引标,陷在黑暗中的伊尔西不自觉地被吸引着握住了这道光。 那道光太过耀眼,让伊尔西有些动摇。 赌一次吧。 他的感性撕扯着理智,终于占了上风。 “谢谢您。”伊尔西接过了筷子。 “合作愉快。”白榆笑着对伊尔西伸手。 * 伊尔西从小到大家教严格,除了当军雌的那几年风餐露宿,向来都是一板一眼地坐在椅子上遵循着餐桌礼仪。 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 他看着白榆十分自然地盘腿坐在地毯上,倚着沙发腿,很明显这是打算直接在茶几上用餐。 但这样也好。伊尔西按了一下火烧火燎的胃部,自我安慰:地毯是柔软的利亚安斯羊毛,跪起来总比饭厅冰冷的瓷砖要舒服很多。 《雌虫手册》里规定得很清楚,和雄虫一起吃饭时要主动服侍雄虫。 伊尔西半跪下来,冷白的手映着骨瓷筷子显得格外好看,“阁下,请允许我为您布菜。” 与此同时,白榆正把一个装着乳白色鱼汤的描金花纹碗推到伊尔西面前:“你先喝点这个,暖暖胃。” 伊尔西半空中的筷子戛然而止,他不理解地看向白榆。 白榆直接忽略掉伊尔西的眼神和刚才的话,半强制地将他拉到自己的旁边坐下,抽掉他手中的公筷,又给他塞了个汤勺: “快尝尝,阿统做饭还是很好吃的。” 绿色点缀的乳白鱼塘散发着热气,将伊尔西蓝色的眼睛氤氲出朦胧的水雾,他透过热气看向已经开始吃饭的白榆,眼中的不解达到极致。 白榆感受着伊尔西的目光,四平八稳地继续进食。 他有经验,一个猫猫不信任你的时候,不要心急,要给他一点点时间,让他主动伸出爪爪,尝试着探索。 伊尔西攥着汤勺,看着目不斜视的白榆,托着腮的阿统,只感觉眼前的一切荒诞无比。 短短一天,他在死亡、绝望、失望、痛苦中反复挣扎,在他即将认命时,一个雄虫递给了他一只手,而另一只手里端的是热气腾腾的鱼汤。 或许,一切真的没有那么糟糕。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