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已入夏,晚间的风带着丝丝凉意,拂过脸面只略清爽,并无冷意。 沈桑原意本是不想来的。 入了东宫,她孤立无援,无母族倚仗,太后又远在慈宁宫,事事不能照拂着她。若真出了事,能够依靠的也只有眼前的太子殿下。 沈桑有私心。 她希望借助太子的权势,让自己的后半生过得锦衣玉食,无忧无虑。哪怕闲暇时可替东宫纳几门知书达理的侧妃,选几个暖床的婢女,她沈桑都不在乎。 可,明日是她回门的日子。 谢濯让人打点好一切,却并无透露出明日是否要一同前往的风声。 实在怪不得她如此忐忑。 朝中陆国公家的二公子两月前娶庆安侯府的三小姐为妻,陆二公子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三小姐温婉贤淑,大家闺秀,无人不称赞着这门婚事。 回门之时,陆二公子未陪同。 七日后,三小姐回到娘家小住,形容枯槁,身形憔悴。 再往后,就是在前几日,三小姐趁着夜色疯疯癫癫跑回侯府,身上痕迹斑驳,衣裳破碎,雪白颈间系着铁质制的黑色皮圈。 庆安侯当即大怒,连夜踹了国公府大门,此事闹的不可开交,甚至是在朝中为了点小事就大打出手。 沈桑倒不会觉得谢濯会这般对她。 但,她好面子。 身后有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她可以不在乎,可要是有人堂而皇之的当着所有人打了她的脸面,这会让她比幼时冬日跪在沈府祠堂前还要难堪。 “明日回门,孤会同你回去。” 清朗淡如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桑愕然看向谢濯,瞬而又低下头,双手温顺的放于膝盖,指尖却紧紧绞着袖口。 “殿下是不是,早就知晓臣妾会来?” 谢濯道:“那日陆一说你只看了眼写了回门礼的折子就交给了他时,孤就开始在意。” 他顿了顿,看向沈桑继续道:“你素来喜华服,金缀簪,可对这次准备的东西是多是少却并没有过多关注。反而让婢女暗中打听孤的行程,尤其是对明日的安排。” 沈桑呼吸有些急促,她轻咬下唇,抬头,清亮的眸子跌进一双深邃的眼中。 “再加上陆国公府和侯府的事尚未解决,稍微动动脑子,就能将两件事联系到一起,孤说的可对?” 沈桑轻舒了口气,姣好面容上无半分被拆穿的窘迫,反而绽出笑意。 她抬手,将风吹起的青丝别到耳后,眸间波光流转,“早就听说殿下观察细微,如今想想,臣妾倒不如直接开口向殿下询问,反而更能让殿下对臣妾有所改观。” 谢濯点头,“孤欣赏光明磊落,豪气洒脱之人。” 沈桑无奈,“此番看来,倒是臣妾做的不对了。” 可什么该说,什么能说又不能直说,这种拐弯抹角,虚与委蛇的作态早已经刻进了她的仪容体态里。 就好像是你夸人要夸的天花乱坠,劝人也要劝的委婉。 其实这样子很累。 谢濯屈指,又松开,弹了下那朵月季,“所以,今晚是真的有流星吗?” “啊?”沈桑眨眨眼,刹那间什么想法都戛然而止。 这话题,怎么转的这般猝不及防。 谢濯修长手指指了指夜空,“流星。” 他的太子妃,有些蠢。 刚说过的话转眼就给忘了。 “哦,”沈桑轻咳,“自然是真的。” 她还没胆大到拿天象一事来糊弄太子。 沈桑估摸着算了下时间,“应该快了吧。” “也罢,孤今夜无事,就勉为其难的陪太子妃看一遭。” 这话说的让沈桑甚是受宠若惊。 一盏茶后,谢濯起身,走到凉亭一角抬头看了看,转头看向沈桑,神情间露出疑惑,“此处地势低矮,能看得到吗?” 不是说,流星都要站在高处才能看到的? “……”沈桑胸口一滞。 原谅她,这些事当真是没有提前想到。 应是没有提前想到谢濯会真的答应她,在此处看民间小孩才会信的流星传言。 沈桑斟酌开口:“殿下,臣妾也从来没有看过。” 何止沈桑没有看过,谢濯也是头一回,言语间虽是透着勉勉强强陪沈桑,内心却也期待着。 可太子殿下是不会承认的。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