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治。 兴许是敏锐察觉到当今天子的走神,司礼监掌印太监宋堂禄没有按时喊出那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和殿外的臣子都恭敬低着头,收敛视线,屏气凝神安静等待,那些个对早朝一事苦不堪言的年迈老臣,都开始不露痕迹地打起盹来。 皇帝一点一点缓慢地收回视线,从那条好似没有尽头直达南疆的御道收回到宫门,皇帝还清清楚楚记得当年召见先灭大楚再平西蜀的两位武将,年长的那个瘸子,步子不急不缓,不是那种因为瘸拐的慢,而是一种走在这条为人臣子最该郑重其事的道路,却还不当回事的那种散漫,此人佩有一柄那名震天下的徐家刀,他的一步一步走近,让身为九五至尊的自己感到一种倍感耻辱的窒息感。 而瘸子身后的那个年轻人,相貌堂堂,一袭白衣,而且真是年轻啊,让人见之便心生亲近,尤其是他这个坐拥江山的新君,恨不得放低身架与之把臂言欢,在心底,新帝认为先帝可以有那个瘸子为之南征北战,那么他自己也该有一个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白衣兵圣,他一样可以像先帝那样富有魄力地给予一个年轻武将最大的权柄,最多的兵马,为他牵马送行,让他放开手脚去扬鞭塞外,君臣联手建立前无古人的边功。 只是当年那个白衣年轻人拒绝了,皇帝有失望,但没有生气。 再后来,皇帝看着那些日后熠熠生辉的年轻读书人也是这般在晨曦中,他们带着难以掩饰的拘谨和兴奋,一步步走入自己的视线。 殷茂春,赵右龄,白虢,王雄贵,郑贞贤,钱又建…… 琳琅满目。 他们共同缔造了离阳王朝的永徽之春。 而他们注定会与寡人一同在青史上流传千古。 永徽末年的朝会,庙堂上没有那两个桀骜难驯的碍眼藩王徐骁和赵炳,但是有顾剑棠、杨慎杏、阎震春这样的功勋武将,还有卢升象卢白颉有足够年月去积攒战功的青壮将领。有张巨鹿、桓温、姚白峰这些渐渐老去的文臣领袖,有殷茂春这些正值壮年的名士,更有那些好似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一甲三名状元郎榜眼探花郎。 先帝曾经深深遗憾自己最早志在天下时,用人处处捉襟见肘。 但是他赵惇不一样,他真正感受到了坐拥江山的那种豪气。 皇帝又收回一些视线,看到了那座殿门。 那座门槛,就是一道至关重要的龙门,天底下所有官员都想要跨过。 他亲眼看着一位位官补子绣白鹇鹭鸶或是熊罴的年迈文官武将,年复一年跪在殿外广场上,眼巴巴看着这座老百姓口中的金銮殿,一直跪到躺进了棺材还没能进入其中。 也曾看到许多想笑但强忍着的场景,有人饿晕了晒晕了被太监抬走,有人憋不住尿急被发现申斥记过,甚至还有前一日为了抢花魁撕破脸、第二天便相互偷偷肘击的同僚。还有人悄悄打着哈欠被他这个皇帝眼尖发现,开玩笑地故意板着脸喊他入殿听训,他记得那家伙不等他发话,吓得扑通一声趴在地,七尺男儿,不停磕头,泪流不止。他温言问话,得知他此人前夜在户部衙门当值,几乎一宿没睡,便准他告假休息一天,他还笑着询问殿上的户部主官能否批准,当时还不是王雄贵更不是白虢坐户部尚书那个位置,素来以严谨闻名的老尚书难得玩笑附和了一句,“陛下金口一开,臣不准也得准”,六年后那个户部官员去了淮南道高升郡守,老尚书则早已致仕还乡。 皇帝再次收回视线,放在了大殿内。 西楚老太师孙希济的那把椅子没了,这个老头子当下应该是在西楚皇宫内站在那个小丫头的身前。 皇帝对这位老人谈不上憎恶,几次君臣对话,皇帝都佩服老人的渊博学识,甚至私下明言暂时只有西楚的水土才能赋予老人这种独到气态,当然只是暂时而已,老人也是真诚地点头认可。这样的老人,哪怕去了西楚,皇帝觉得就算日后朝廷大军平定广陵道,只要老人还愿意活下去,那么离阳王朝就应该有让老人安享晚年的胸襟。 皇帝最后看着背对自己站着面面的年轻人,身穿正黄蟒袍。 是他的儿子,太子赵篆。 对于这个已经监国一段时日的儿子,皇帝没有什么不满意。 只是看着他,就难免对嫡长子赵武有些愧疚,所以他打算将那个据说风华绝代的陈渔远嫁边关的赵武。 而跃过太子的头顶,皇帝看到了一个刺眼的空位。 那附近有站在那里有些年头的门下省桓温,还多了一个新任中书令齐阳龙。 另一边还站着从两辽返回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