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心中唯一的魔障,都念想了整整八十年了,她既然来了北凉,老夫自然要盯着她才行,万一她红杏出墙去,老夫也好立马宰人。” 徐凤年哭笑不得,对于这种比常人一辈子还要漫长的纠缠,自然是只能乖乖袖手旁观。 徐凤年很快等到消息,白狐儿脸不但出楼,还出城了,只佩了一柄单刀春雷,毫不拖泥带水,直接带着帮忙背着绣冬刀和捆绑七柄剑的王生一同赶赴北莽,临了连一声道别都不乐意跟他说,这让徐难免凤年心有些戚戚然。 隋斜谷一屁股坐下后,一句话就石破天惊,“有谢飞鱼帮忙,捕捉蜀地大小蛟龙,陈芝豹很快就会追上王仙芝了。” 老人一脸幸灾乐祸道:“徐凤年,你小子难不成跟姓名里带芝的家伙都有宿仇?” 徐凤年苦笑着摇头,但是心头一惊,缓缓点了点头。 他记起了八百年前大秦王朝最隐蔽的那个影子,名字中不带芝字,却叫曹之。 老人就是随口一说,对这种理不清剪还乱的命理之说其实并不关心。 脸色有些阴沉的徐凤年斜靠着亭子廊柱,闭上眼睛。 然后脸色开始明显好转,站起身,再次起身望向远方。 有两条雪白长眉的隋斜谷伸出两指,捻动一条长眉,盯着这个心境转换的年轻人,缓缓陷入沉思。 从溪风细雨的东南到黄沙粗风的西北边塞,有一对师徒走了万里之遥,终于就要进入北凉,就要走近那座香火不绝的武当山,最终会这个祥符元年年尾,在大雪纷飞中登山。 此时,年轻师父背着精疲力尽的年幼徒弟,行走不快。 “师父,当了道士,是不是就要背很多书?” “也不一定。” “师父,许先生说你是山上最大的道士,我既然当了师父的徒弟,就要好好修行,一心向道。我怕做不好。” “人生在世,随遇而安,就是修行,也是福气。” “师父,我不懂,什么叫随遇而安?” “就是累了就停下来,不累了再走。我们道士求道问道,其实从来不在天上,就在我们脚下。” “师父,那你让我自己走吧,我不累了。” “没关系,师父再背背你。” “可是师父,这样不就不随遇而安了吗?” “余福,记住,世上有些事,比修行还重要。” “嗯?” “就像你走在路上,看见了某个人,哪怕不累,也不愿意走了,那你就可以停下来,看着她。看似有违天道,可师父的小师叔看来,物情顺通,无违大道。我道不道,何需本心之外之人来道?” “唉,师父,听上去当个道士真难。不过师父你也有师叔啊?” “师父当然有师叔,师父的师叔也会有师叔。以后,山上也会有人喊你师叔和师叔祖。” “师父,你看,那边有棵树的叶子都红了。” “那我们就停下来看看?” “好!” 武当道人李玉斧把徒弟余福放下来,牵着他的手,一起抬头望着那棵秋叶鲜红似火的黄栌树。 秋树如女子着红衣。 卦不敢算尽,只因世道无常。情不敢至深,唯恐大梦一场。 李玉斧低下头,看着目光痴然的孩子。 小师叔,你真的还要一梦三百年? 李玉斧分别看了眼天地,眼神坚毅。 世人证道,似乎都是证那天道。 脚下人人有大道可走,却给遗忘了。 天道再高终有顶,天人高坐,美其名曰位列仙班。 大道却无穷尽。 何须高高在上? 李玉斧笑了笑。 小师叔,当年你兵解之前与我说不要走你的路,我一直想不明白。 如今有些明白了。 李玉斧松开手,双手叠放,缓缓作揖,弯腰三次。一礼敬父母恩师,二礼敬天地,三礼敬心中大道。 整座中原大地上,闷雷滚动,却不知为何,没有一道闷雷炸入人间。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