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下几颗指头大小的萝卜,撒下葱花就可端上桌面,素菜中有一汤,用五种树枝煮成的药汤,徐凤年只辨认出桑槐柳桃枝四种,这一桌荤素养胃的饭菜只要四十文,称得上物美价廉,要知道千文才一两银,这一桌便是一般市井家庭偶尔想要下个馆子添些油水,也肯定吃得起了。 这让看过柜台一排竹签上所有菜价的徐凤年陷入沉思,民心所向四个字,各朝各代的儒家名流都在苦口婆心劝说帝王听,只不过有几人乐意自降身份在这一饭一菜上斤斤计较,估计帝王们也不乐意去听,与栋梁重臣们如同菜贩与老农一起探讨这个,从金銮殿御书房传出去岂不是要被天下士子笑话死?徐凤年看了一眼低头吃饭的陶满武,她本想夹一筷子香气扑鼻的乌鳢鱼肉,看到眼前坏人视线后,默默缩回筷子,徐凤年给她夹了一块白嫩鱼肉,平淡道:“以后自己动筷子。” 不忘提醒一句,“小心鱼刺,被刺到了我不乐意花钱去买醋。” 小妮子抬头笑了笑。 徐凤年笑道:“桃子,有点骨气好不好,被一筷子鱼肉就给收买了?” 在公开场合,他与她约好了喊她新取的绰号,桃子。一开始小姑娘以沉默来抗争,随后徐凤年铁石心肠不骑马步行,让她扛了半天的钱囊,她又以徐凤年再喊一声桃子后点头默认来答应,徐凤年这才抱着她上马前行,肩膀火辣辣疼痛的小丫头咬着嘴唇抽泣了许久。 徐凤年吃饭较快,留了算计好的剩菜给陶满武,然后耐心等着细嚼慢咽的她一点一点填饱肚子,靠着窗栏,望向闹市,数着粮店布庄当铺,等到小丫头一点不剩吃干净饭菜,说了声好了,徐凤年才回过神,没有急着起身,与伙计要了一壶茶水,这让坐在柜台后头的客栈老板眉开眼笑,一壶茶倒不是太挣钱,只不过看这位公子哥的架势,分明会在客栈砸下不少银钱,这叫细水长流,做小本买卖,一夜暴富奢望不来的,靠的就是这些小笔的横财,伙计熟谙老板的算盘,心领神会,端茶递水时笑脸热络。 徐凤年喝茶时,轻轻说道:“叩金梁。” 陶满武便乖乖闭嘴敲牙三十六。 “敲天鼓。” 小女孩轻轻抬手敲打太阳穴一十八。 “浴面。” 正襟危坐的小丫头双眼微闭,双掌手心揉-搓发热后,五指并拢,手小指黏在鼻侧,掌指上推,经过眉间印堂,上移至额部发际,随后向两侧擦到双鬓,缓缓向下擦过脸颊,至腮部为止。如此反复,总计六次。 徐凤年一杯茶喝尽,陶满武也中规中矩做完三件事情,有模有样。 徐凤年一心两用十分娴熟,否则也绝不敢在白狐儿脸面前耍双刀,等到小丫头做完这套道教入门养身手法,继续一边望着闹市景象一边思量心事。 在北凉王府,不管隐匿于北莽的死间活间传来多少血腥消息,都只能看到冰冷冷的数字与文字,北莽控弦铁骑有多少,城池分布如何,战马递增状态如何,而眼前这些最细微的旁枝末节,无双国士李义山说最好要世子殿下亲自走上一遭,这名给自己画地为牢二十年的北凉首席谋士膝下无子,虽然嘴上不说,却的确是将世子殿下视作与亲生骨肉无异,但他仍然赞同世子殿下自行流放北莽,儒雅如李义山,也咬牙切齿地出口成脏,说了一句去他娘的君子不立危墙,北凉以后需要个屁的君子北凉王!可见他对北莽的戒备,严重到了何种程度。徐凤年仍然清晰记得当自己交出手绘的地理图志后,从不承认是他师父的李义山默然,已经病入膏肓没几年好活的他临了才说滚去拎两壶酒来,今天要就着这一线三千里的江山风景喝酒。 这可是一位曾经与赵长陵一起以半壁江山做下酒菜的男子啊。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