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利而聚,容易同床共枕却异梦,韦玮正想着如何一战成名,但底线不许黄头郎击毙那姓徐的,而靖安王世子则开始思量是否可以痛下杀手,将韦玮在内一群青州子弟都当成弃子。 富贵险中求啊。旁人死活,与爵位权柄比较轻重,对堂堂藩王世子来说根本无需思考。身为皇家宗室子弟,偌大一个天下都是我赵家囊中私物,看待任何人,你便是殿阁大学士,或是三十位州牧,甭管表面如何客气,不都是打心底在斜眼瞧你? 六大藩王的世子,除去得以在《宗藩法例》中许可世袭罔替亲王爵位的两位,其余四个就当真一点不奢望那杏黄大缎的五爪蟒袍了?四爪与五爪,仅仅相差一爪,可真实地位相距何止千里?可怕之处在于九蟒五爪降爵变作九蟒四爪,再下一代该如何?如今天下盛世,到哪里去讨要军功?北境有北凉王坐镇,南国则有燕刺王,两位藩王都是王朝公认心狠手辣数一数二之巨枭,谁肯与你分一杯羹?该死的是《宗藩》中写有赤裸四字,仕途永绝,等于断绝了宗室子弟为官的通道。 靖安王世子低着头,轻轻皱眉,重重思量,戾气浓如杯中酒气。他连窗外厮震天的杀声嘶吼声都不去听。 “他娘的,拿大戟的家伙不是人,连拍竿都被他用百斤铁戟给一下斩断了!”一位青州公子哥倒抽一口冷气,情不自禁喊了出来。那身披黑甲的雄健武将真是万人敌,手中长戟轻松挑开箭雨,更将黄龙挟巨石之力落下的拍竿给击破。 “怎的黄头郎几百弓弩,还会被一百号北凉蛮子给压着射杀?躲在傍牌箭跺后边,连头都不抬了,全他妈变缩头乌龟了!”另外一位小心翼翼探头再缩头的纨绔一脸震骇,岂不知他自己与黄头郎一般无二,那批被他谩骂的黄头郎好歹还算是直面北凉悍卒,他算什么? 窗外,近距离的剿杀已经完全类似贴身肉搏,即便是精制北凉弓弩射程更远,并无优势可言,不妨碍楼船上库藏箭矢六千的黄头郎抛洒出阵阵箭雨,只是一拨箭矢过后,对方北凉轻骑损伤无几,这边倒被一通精准射杀了数十人,楼船上所有人都可清楚感受到北凉弓弩射在船身带来的通透性撼动。这与楼船上众人预料中己方凭借数量压制对方到不敢喘气的画面截然相反。 “那家伙倒是不怕死,只是提刀挑箭。”青州蜀间郡郡守的次子啧啧称奇道。 物以类聚,能与韦玮这条恶蛟称兄道弟的家伙,都不是善茬,更不是一般富贵家族出身。在座任何一位随手翻一翻族谱,谁找不出几个名垂青史的老祖宗?千年以来,皇帝宝座轮流坐,长则四百年,短则数年,你方唱罢我登场。 唯有一样东西不变,那就是世族门阀,春秋国战中立不世之功的徐骁最为人诟病的是屠兵百万?错了,能骂大柱国的人物都不会纠缠这个去骂人屠的不仁,而是痛心疾首于春秋国战后无贵族,十个传承数十世的豪阀毁去大半,读书种子没了,道德礼仪断了,这才是徐人屠的大不义,对那帮自以为担当天下一个礼字重任的老夫子来说,这才是徐骁百死不抵的滔天大罪,西垒壁后无士子,这一句话,惹了多少后辈读书人戚戚然?又有多少亡国臣子掬了多少把心酸泪,临死都在大骂徐骁不义? 可惜骂人不能杀人。 所以世子殿下徐凤年很难相信所谓的忠义,他知道这玩意儿肯定有,但盲信不得,真正可以依赖的,唯有手中刀。试想徐骁饱读诗书,张口闭口仁义道德,还能有今日三十万铁骑的人心所向?赵广陵李义山之流已是无双国士,为何愿意为一介匹夫白丁出身的徐骁出谋划策?上阴学宫皱着眉头接纳二姐做稷下学士,只是因为徐渭熊惊才绝艳?徐凤年立于船头,有箭矢飞来,一刀挑去,无人暗箭,便观战,这场敌我双方总计才六百人的小规模水战,算不得鏖战,李义山一直不以常理教他学问,若是只许管中窥豹,为何不能举一反三,见微知著? 青州四万水师,朝中青党极力吹捧的水上雄师,放话说可与广陵水师一战,不过一只绣花枕头而已。这绣花偏偏还难看。委实无趣,徐凤年心想经此一役,会不会替它提前敲响几声丧钟? 韦玮怒目望向徐凤年,对父亲治下的水师怒其不争,更对徐凤年生出无穷恨意,其间夹杂有一丝不敢承认的畏惧,这名北凉世子若真世袭罔替,穿上一身五爪蟒袍,身后不止是一百北凉士卒,而是那三十万铁骑,父亲这条一湖龙王爷该如何自处?不说以后,这场若阵仗败了,整座青州定然民意沸腾,以及那些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