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楚家的风波几乎是全城皆知,好在楚山浔平日交际不广,如今也就是这些旧人遇见了还能认得出他来。 “呀,楚公子这是哪里高就呢。”小四压下心底的惊疑, 如一阵春风般迎了上去, 她一双眼温和地扫过他身后的福桃儿, 热络道, “今儿是带姨娘来做冬衣?还是您两个一并的?” 姨娘?福桃儿闻言心道果然,却还是依礼朝着女裁缝点头致意。 “也就是在京中谋了个差使。”楚山浔不欲声张,将她外罩的大氅递了过去,“这位是楚某的夫人。” 正迎面过来的骆掌柜的听了这番话,立刻从善如流地轻斥道,“瞧你这丫头的眼力见,来来来,楚公子啊,老朽与您量身,后头请。” 小四闻言,也是连连告罪,忙喊了个伙计顶在柜前,便和骆师傅分开带两个去后屋量身去了。 这两年尚衣坊的生意是越做越大,厅堂两侧小门通向男女客相反的量身的院落。福桃儿被小四带到女客那处,但见其中桌椅长案,布置得精妙典雅。整个屋子分了三间,单这么处量身的地方,就比寻常人家的正屋还要大上几分。 进门左手边辟了十余个垂着绣帘的隔间,是供女客直接换试新衣用的。正中茶水瓜果,一应俱全,坐了好几位女客,或是候人或是休憩。 “夫人是愈发模样好了,瞧着比五年前还要年轻貌美呢。”小四带了福桃儿拐到右侧量身的雅间,因着方才的口误,她便巧舌不息地说着好听话,“公子说要同您作套一个式样质地的冬袄呢,夫人可真是叫人羡煞。” 眼前的女子连珠炮似的招待恭维,叫福桃儿很是不适应。她似是从未被旁人这样赞许过,也不大会应对,便只是小四说一句,她就呐呐地笑一句。 进了雅间,记挂着来此的目的,福桃儿终是打断了她:“那套男装只需做成市井子弟的样式,不必太过精良。” 小四捡起皮尺,狐疑地回望:“夫人这是何故?具体要什么样式呢?” “就是伙计小厮带兜帽的那种灰布裳子,不瞒你说……”看着她细致万分地上下量身,福桃儿斟酌了下,也就将记忆错失的实情尽数说了,“你方才叫我姨娘,那前头那位公子待我如何?你照实说,没人会听见的。” 闻言,小四落笔记完了最后一个尺寸,回首笑道:“那时候楚公子倒的确不像现下……我一个外人,也不算清楚。只不过老太太待您极好的,那每回喊咱们进府做新衣,好料子都不缺您的……” 身后没什么回应,小四停了口,回头去看时,却见她立在那面舶来镜面前,有些出神。 这面舶来镜,与坊间普通的铜镜全然不同,是骆师傅托人从南海花重金购来的,据说是用叫玻璃的材料制成的。镜面光滑如水,能将人的全貌照得纤毫必现,五官肤色神态,就同真人全然无异。 这样的玻璃镜子,全尚衣坊也只有这一面,平日里除了给试衣的客人照用外,也就是小四每回裁了新衣,比对着自己先穿着瞧一瞧的。 镜中人一席鹅黄色的对襟修身长袍,长及腰侧的如云墨发却比未嫁的少女还要随意,只松松得拢了个扣子合于背心。这般汉戎不分的装扮又勾起了那些错乱的光影,对于自己怎会流落到鞑靼王廷,却是怎么也想不起丝毫来。 女子眉形姣好却疏淡异常,一双细长宁静的眸子绝称不上好看,圆润低塌的鼻子更是显得人有些傻气鲁钝。好在肤色胜雪,额间光洁檀口似蕊,瞧着虽是无盐,却也勉强算不上丑陋。 “夫人?”见她面无表情地只顾呆看镜子,小四拎过一件浅粉的袄子,朝镜前人身上比对了,“这是我最新作的式样,您瞧,还真是衬您的肤色。” 见这女裁缝眉目和煦,说话间不住揣度着自己的神色,福桃儿侧首朝她也回了个笑。镜中人眉眼一弯,牙尖微露,带出番天真烂漫的娇憨,浑然天成,瞧得小四也是一愣,暗道原来有些人,还真是得凑近了瞧,才能看出好来。 “夫人正该多笑笑,您这么一笑啊,倒是把这半个铺子的女客都比了下去呢。”小四到底是市井人,以为雅间里无人,这讨好的话也就丝毫不加掩饰了。 谁知福桃儿还没赧颜否认,外间一个婉转如莺的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