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声和呜咽声在满目萧索的承平侯府的夜色中,无声无息地被湮灭遗忘了。 * “阿舟?阿舟?” 一阵轻轻的咳嗽声,程柔嘉披着衣服起来,连声唤着。 值夜的阿舟连忙过来给她倒了一杯水。 “外边什么动静?” 大半夜的,外面还叮叮当当烛火通明的,也不知道在闹些什么。 阿舟应声出去看,回来时脸色有些怪异:“……说是在搬东西到正院去。” “现在?”程柔嘉吃了一惊。 薛靖谦承袭了爵位,确实应当搬去历代侯爷所居的正院。 可这个时刻,天都还没亮呢…… 有这么急吗? 她正想着等天亮再搬过去,徐妈妈却已经穿好了衣服过来了:“娘子,快起身吧,崔妈妈那边说咱们现在就得搬。” 侯爷许多日不曾踏足东厢房了,崔妈妈为人公允不曾刻意刁难过,却也得给她这个面子。她既然说要搬了,多半也是薛靖谦点头了的。 程柔嘉便蹙眉点了头,窸窸窣窣地穿好了衣物,哈欠连天地跟着一道出了门,在薄凉的月色里往正院去。 到了那边,果然也是一派热火朝天之象。 程柔嘉脚尖冻得有些发麻,暖炉在手也不顶用,喷嚏一个接一个的打。阿舟看的心疼,忙去请示崔妈妈:“……娘子还在风寒当中,受不得凉,不若先找个厢房让她歇歇脚,暖暖身子……” 崔妈妈却皱了皱眉,摇头叹息,指了一个方向:“去那边。” 阿舟愣了愣:“那不是院里的正房吗?” 她们去住,未免僭越。 “你理解错了。”崔妈妈摇了摇头,“是正房旁边的耳房。” 阿舟脸色一变。 程柔嘉也走了过来,听到她这般说,搓了搓手:“是侯爷的意思吗?” 崔妈妈点点头,面色有些为难:“侯爷说,娘子既是通房,就该以通房的起居为准,住在耳房才是正理。” “我知晓了。” 她点点头,面色没什么变化,徐妈妈和其余下人便在她身后鱼贯着跟上。 崔妈妈却再度伸出手:“照府里通房的规矩,最多有两个小丫鬟伺候,像徐妈妈这样的老人,不能呆在您身边了。” 倒没想到,他连徐妈妈也要收回了。 可见,是真对她冷了心了。 程柔嘉低着头答了一声“明白”,和徐妈妈简单告了别,便带着阿舟走了。 “红绸去哪里了?”程柔嘉皱着眉。 “奴婢也不知道,方才去房里寻她,也没瞧见人。” 天边落下微小的雪粒,程柔嘉拢紧了斗篷,心间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徐妈妈在她身后遥遥地看,叹了口气:“没想到,从前那样得宠,如今却被打回原形了。” 崔妈妈却目光闪烁。 侯爷大半夜折腾这一出,在她看来,最首要的,就是想折腾程娘子。即便是不喜欢了,也是有几分恨在的。这二人,恐怕还有的纠缠。 …… 到天边放亮,阿舟才面色难看地从外面回来,同她说红绸昨夜里顶撞侯爷被打板子关了起来,听说等大致养好了伤就会找人牙子来将她卖掉。 程柔嘉右手攥了又放,放了又攥,良久说不出话来,只面色愈发苍白。 她没想到红绸会生出这样的心思。 她想离开侯府的事情,并未瞒着她们两个,她却仍旧一意孤行地想替她挽回薛靖谦——那这般,究竟是为她程柔嘉,还是为了她自己呢? 她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想法,全然只按照她认为对的方式来做,且还认为自己极度忠心…… 程柔嘉唇角忍不住挂上自嘲的笑——怪不得薛靖谦大半夜折腾整个院子的人,想是气坏了,认为是她授意红绸去做的吧…… 红绸有今时今日的苦头吃,她作为主子,都不知道是该怪她生了异心,还是自己教导无方了…… 阿舟忍不住伸出手抱了抱她:“姑娘也别太伤心了……都是奴婢不好……上回在余杭的时候,就不该让她近身伺候的……” 被自小一同长大,情同姐妹的大丫鬟背叛,该是多么伤心的事情啊。 “不怪你,要怪也是我失察。”程柔嘉心头微暖,轻声道。 阿舟泪眼朦胧,面色复杂地看着她,迟疑了半天,才开了口:“……那……红绸……姑娘准备怎么办?” “红绸的身契在我手里,倒也不是他们薛家说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的。”她淡淡地笑,在烛火下身影显得越发单薄瘦弱。 只是薛靖谦给她设下的规矩比她想象中严苛。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