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啊了一声,恍恍惚惚想起应的确如此。只是在侯府时他也并无半分武夫粗犷的作风,一举一动皆如自小在簪缨之家温养长大的贵公子一般,侯夫人因着旧年的事情,对他房中的一应小事也十分上心,不肯在任何细微之处委屈了他,此般种种,倒让她常常忘却了这一点。 她幼时亦走过一些州府,但战火连天的地方,应是从未踏足,倒很难去想,那些地方的兵甲是如何度日的。 又不欲勾起他不好的回忆,便望着他的面容,嘻嘻地笑:“……可世子瞧着比寻常的女子还要白一些呢。” 女人的注意点倒真是别致。 薛靖谦怔愣失笑:“那是你没瞧过我当烧火兵的时候。” 整个人又脏又黑,与大军走失时,被人瞧见了只当是流浪的乞儿,还有不省事的女童,以为他是大人们口中能吃小孩的异族人,一见他就吓得直哆嗦,腿软得走不动道。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旧事,程柔嘉渐渐有些疲乏,不知何时便阖上了眼睛。 待得再惺忪地睁开一条线,便迎上他漆黑中散着星星点点的眸子。 “您怎么还不睡?”她嘟嘟囔囔地凑过去,圈住他的脖子。 薛靖谦垂眸,见她睡意朦胧地将小脸往自己里衣的衣襟上贴,似是在寻求些许凉意,又亲昵地蹭了蹭,很是信任亲近的模样,心下不由软成一片。 今日的事,他固然有些气她悄悄混在人群中,致使自己受了伤,更多的,却是无法抑制的自责和烦闷。 他自诩事事都为她考虑得周到,人在市舶司正堂,亦在她身边留了重重的守卫,怕她出事。可她自个儿去救了个被困的妇人,又满心满意地护着人家,一不留神的功夫,倒被旁人误伤了…… 护卫来也不及去护她。 就该像在侯府时,将她牢牢束在安全的地界才行…… 这念头一出,他自己却先不悦地蹙起了眉。 自小到大学的都不是这一套蛮横霸道的纨绔作风,偏偏在她身上,稍有不慎就会有心无力,事事都脱离掌控,迫得他往这种偏执的方向去想。 可这小姑娘瞧上去乖乖顺顺,随便给些衣食就成,十分好养活。实际上却不爱财宝也不喜欢和内宅里的女人勾心斗角来找乐子,闷在屋里几日就蔫了,要变着法地让她透透气,为她寻来好玩有趣的事情,才会给他赏个真心的笑脸…… 原是个最爱热闹的性子。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将人搂过来拥紧:“今日,你原不该去凑那妇人的热闹的。” 等到他这边事一了,谭家的人鸟兽散去,那戚氏自然也会得救。 朦朦胧胧意识到他是在说戚瑶,程柔嘉扁了扁嘴,轻哼着:“她那般可怜,生生失了夫婿,我既然瞧见了,怎么能坐视不理……寻常的妇人怎么肯在公堂上说那等事情,她也是抱了必死之心,不过是被我拦了,误伤了我……” 薛靖谦见她说着说着,竟有几分抽泣的样子,也不知是魇着了还是怎地,忙轻拍着她的背哄着这小姑娘。 怀中的玉人渐渐又安静下来。 他的神色却变得十分复杂。 对于戚氏,她这般执拗,是否也有几分兔死狐悲的伤感? 谭家于齐家和戚氏,岂不正如当日的薛家于程家和阿元? 倘若他是真君子,当日及时发现薛靖兴的动作后,便该将她送回爹娘身边,而不是任凭自己的心意,将她留了下来。 程老先生,当日也是很受了一番牢狱之苦。 一切的事端虽是薛靖兴引起来的,可他终究是借的薛家和东宫的势,阿元心中,会不会也对自己仍有怨怼呢? “阿元。” “嗯?”她轻轻地哼着,细腰被人从被褥中轻轻托起,水润的唇瓣便覆上了熟悉的气息。 轻车熟路地撬开她的贝齿,轻轻舔.舐唇间香甜,如细雨绵延,滔滔不绝。 她被扰了困意,不满地蹙着眉,香舌却仍有记忆,下意识地与之交缠研磨。 薛靖谦抚上她的颈,轻缓却不容置疑地试图占有那口间细滑香甜所在的每个角落,仿若唯有这般,才能确认一些令他不安的疑窦。 金风轻轻拍打在并不稳固的窗棂上,传来呜呜的声响。 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