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煊这个度支使,这几天确实忙得连午食都常常只能吃两个胡饼,户部管发官员的料钱,度支管发官员的禄粟。 朝廷这几年打肿脸充胖子,京官这两项还往上涨了涨,不过,只限于从四品以上,其他级别基本上与四十年前一个水平。 过得宽裕的只有使职,就像盐铁使、榷茶使,他们的月俸有上千贯,比同品级京官不知高了多少。 圣上为了收买京外地方人心,又常常找理由封各种散官,这都是要在朝廷领取俸禄的。 圣上发愁只在一瞬,户部和度支才是愁白了头。 年年难过年年过,裴煊只想把大家的禄米发下去,有钱没钱都要过年不是? “我已经快好了,你们离我远点,最后三日是最易传染的时期,别等我好了,你们又病了。” 李奏似笑非笑,昨天他凑上去要亲她,她就是这个理由把他推开的。 “这是什么?”洛泱打开裴煊带来的食盒。 裴煊笑道:“这是府里自己做的甜糕,以前你最爱吃了。” 甜糕做得真漂亮,有点像糯米糍,可又是透明的。是苏洛泱以前最爱吃的吗?洛泱轻轻咬了一口,抬头对他笑道: “还和以前一样好吃,谢谢你,裴表兄。” 李奏并不想把元植的事告诉洛泱,他们三个打算看了洛泱,就过旧宅找他谈谈。 三人走在荐福寺外的路上,这里人来人往,寺庙还搭了粥棚,给无家可归的流民和乞丐施粥。 大锅里冒出来的热气,很快被外面的寒气吞噬了,但场面还是热闹非凡。 “今年义仓还能拿出多少黍米接济流民过冬?”李奏问道。 裴煊心里算了算:“两京还算充裕,和往年差不多,但河东、河北就不行了,旱灾损耗了一大部分,很多义仓都是空的。” “若是能把贪官污吏的私仓扒一扒就好了,别说新粮,就算是陈粮,放出来也有数算。” 元枫下雪前就已经捐了六百石黍米给荐福寺,刚才挤进去看了一眼粥水,稀得能照见人影。 更别说胡饼了,看上去冻得硬邦邦的,大家还抢都抢不到。 “接济终不是长久之计,现在市面上缺铜钱,大家手上都缺钱,没有钱就没有买卖,没有买卖就更创造不出钱…… 泱儿以前总是强调要让金银参与到交易中来,我还不解是什么道理,放到日常中看,她要的就是刺激整个大唐市场加宽运转。” 李奏说着,元枫却笑起来: “我这个妹妹我怎么都看不明白,她说的话、做的事,我都感到奇怪。难道你们没有感觉?” “没有啊,很正常,这就是她。” “对,这就是你妹妹。深刻检讨一下你自己,嗯?” 元枫看着揣着手走在前面的两个人,哭笑不得。 到了旧宅一问,元植今日宿在宫里不回来。李奏转头道:“你也太不关心他了,连他几时在宫里当值都不知道。” 元枫无言以对。 三人没找到元植,只好先回去。对面就是平康坊,他们也好久没聚了,便信步朝浅草堂走去。 今天李蕊也在浅草堂帮忙,三月就是科举殿试,外地的生徒、乡贡很多都到了长安。 浅草堂地方僻静,收费也偏低,不少家境不错的学子,选择在这里备考。 暮云最是高兴,才说很久不见殿下,他这就来了。早知如此,就该一天念上一百遍,她笑盈盈道: “三位公子请上座。今日喝点什么?这次到的清酒不错,要不要尝尝?” “好,就要清酒,再来些拿手小菜,都没用午食呢。”元枫嘱咐道。 “这个点了还没吃?不是早就去苏府了吗?”李蕊过来帮忙煮茶。 李奏故意向元枫抱怨道:“有人怕我们把他家吃穷了,新宅老宅都走了一遍,连杯水都没喝到。”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李蕊试着问: “你们连旧宅也去了?” “是啊,去看看元植,他不在。”元枫见她在煮茶汤,便问:“蓝田带回来的炒茶没有了吗?泡那个吧。” “元植也好了一段时间,这次突然故态重演,多半是得了史家兄弟的鼓励。红月楼就是史家的产业。” “呀!”李蕊忽然把杯子碰翻了,滚烫的茶汤流到她自己的脚上。 “没事吧?怎么这么不小心?把绿萝叫过来,你去歇着吧。” 李奏前一句话,让李蕊分了心。 她今儿刚到不久,绿萝还没来得及跟她说四郎的事,猛然听到四郎去了红月楼,她的心像被钟楼的钟杵狠狠撞了几下,满脑子都是“嗡嗡”声。 “没事没事,换茶杯没放好。”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