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旅客在走道上来来去去很常见,这名旅客从走道另一端过来,那是我同事的服务范围,因此他靠近时我并未留心。他将一份餐盒递到那隻猪公面前,有些靦覥地笑笑,操着与我腔调类似的口音,向猪公说:「我吃零食吃饱了,不需要吃午餐。请用吧。」 猪公失去了清算我的引火题材,立即安静了。猪婆则指着我说:「你最好拿意见表过来,记住多拿几张。这么黑的铁路公司,我一张纸可写不完。」 我弯腰道:「好的。另一份餐盒马上送过来,我也会很快拿几张意见表给两位的。」 那名旅客似乎想替我们调解,又訥訥地不知怎么开口,只一直站在我身畔,直直盯着他们,以表明对我的支持立场,显然这是个不擅辞令的人。猪公猪婆开始张嘴大吃他们批评了一轮的饭盒,二张油嘴被塞满,无暇再骂。我解脱了,于是低声向那名旅客说:「谢谢您。」 我的声音发颤。被客人怒骂时我从不介怀,这一对夫妇也并非我服侍过最不可理喻的顾客,我撞见过在洗手间集体偷抽菸的,劝阻时差点被那群酒鬼拿菸头攻击,害我以为他们吸的是亢奋毒品,当时老子赤手空拳,可还是镇静以对。可是此刻我的语调就是难以平復,那名旅客身上的清新气味几乎令我神智溃散,皂香、木香与体味混合,闻起来那么舒服。 ──那么熟悉。 我不敢望他眼睛,不敢望他嘴唇,不敢望他套着柔软线衫的胸膛。我又向他浅浅鞠了一个躬,转过身去,推动饭盒车,便往另一卡车厢前进。 他跟随着我直到两卡车厢交界处,在我身后才刚关上的自动门又被他撳开。 我回头,这次把他看得很清楚。他额前的头发比我印象中要长了一些,加上人在旅途的悠然模样,更多了几分不羈况味。针织衫下方是未系皮带的灰色丹寧长裤。在这季节,旅行此地仍须保暖,而那不太单薄的裤管显得他硬挺俊秀。这趟列车没有空调,北方初夏的微凉空气里,他体温烘出熟悉淡香水的味道,绕遍我全身。 我说:「你不吃那个餐盒的原因,应该不是吃太多零食。」 那旅客摇摇头:「唔,不是。」 我说:「是因为餐盒太难吃。」 「对。而且连样子都难看,菜不像菜,肉不像肉,实在糟蹋食料。」 我又说:「上车前你一定早有准备,自己带了粮食,足够吃好几天,再到中途停靠城市买食物。」 那旅客頷首说:「是。」 我问:「是甚么?」不等他回答,我接着说:「等等,让我猜。一定有蒔萝香蒜橄欖油沙丁鱼罐和丹麦甜醋洋葱生鯡鱼罐头,一定有种籽杂穀麵包。至于青菜,应该是去餐车点greenpestowarmsalad,或者乡村浓汤,又或者两种轮流点。」 「完全正确。不过那个greenpesto酱不是很好呀……」那旅客苦恼地说。 我接口:「我知道。你觉得松子不够多。」 「而且很像冷冻过又解冻,油份的分佈很奇怪。乡村浓汤的麵包糠也不是很香。」那旅客说。 对话至此结束。我转身进入隔壁车厢继续工作,他也总算肯让那扇自动门关上休息。那一日我未再踏进他的车厢。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