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莫西林,直挺挺地在床上躺尸,期望头天的两倍剂量,能够暂且止住病毒野火燎原的猖狂做派。 房间布置得清新淡雅,如同微缩在小小四尺八方空间内的一幅水墨画,唯独床头装饰不伦不类,仿佛能看出设计师与老板的极限拉扯: 那里挂了张色泽明艳的卡通猴子肖像,暖黄的灯光下,对方龇牙咧嘴得愈发嘲讽,让他一扭头,就不得不与那张可憎的毛脸雷公嘴对视,刺得眼眶生疼。 病来如山倒,到了如今,连只猴子都在嘲笑他。 短短几十分钟,郁昌的脸色已经从惨白变得通红,与布满红血丝的眼白交相辉映,仿佛一颗熟透的番茄。 他发出一阵阵急促的喘息,口鼻逸出滚烫的热气,浑身难受至极,像在烧一只人体锅炉,还挣扎着竖起两只尚且没被损伤听力的耳朵,屏气凝神地听屋外被拨弄出的水声,脑子里乱糟糟的,想东想西,心乱如麻。 套房原本有两间卧室,一大一小,另一间是儿童房的规格,在最开始,就被郁昌当做了储物间,放置两个人的行李。 此次出行,他处处都打着和妹妹同处一室的算盘,才在主卧选了两米的双人床,未曾料到身体竟然丝毫不知争气,兀自发起烧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现在的状况,肯定不适合再和郁燕睡一起,要是稍有不慎,连带传染了好不容易被他哄出门一趟的小妹妹,给她留下什么糟糕的记忆,郁昌都恨不得一巴掌把自己拍进地里。 可是,一想到要分床,他又百爪挠心,万分不舍。 辛辛苦苦跑出来一趟,不仅五感皆失,还要被迫去睡冷冰冰的儿童床,度假如上刑,天底下再没有比自己更惨的了。 发烧时,人的情绪总比平日要脆弱三分。 郁昌的脑浆都快烧得沸腾了,心中又别扭又委屈,迷迷瞪瞪地眯着眼,泪腺的刹车仿佛也一并失灵,一股股地往外泵水,把洁白的枕头洇得透湿,微咸的液体很快蒸发,在滚烫的皮肤上迅速干涸、消失,如同海水浇灌的盐碱地,泛起紧绷的针刺痛感。 他并不是第一次生病,但是,以前难受归难受,就像被狗咬了一口,过去就好了,从来没像今天这么反应剧烈过。 郁昌心里涌起一点难堪的诧异,他甚至怀疑,是不是随着年龄增长,自己的矫情也在逐步上升——发烧罢了,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最后再躺十分钟,时间一到,就卷铺盖走人。 他在心里自言自语,眼睫被分泌出的泪水沾成濡湿的一绺绺,半张脸闷闷地捂在被子里,显得失落又可怜。 就像内心深处,还在期盼着什么一样。 在这一刻,理智与情感互相置气,谁也说服不了谁。 郁昌尚还陷在莫名的伤感之中,闭目塞听,并没有注意到,室外的水声,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消失了。 灯影瞳瞳,卧室的门被轻手轻脚地推开。 他猛然一惊,以一个滑稽的姿势,挣扎着抬起头来—— 然后,正对上郁燕疑惑的双眼。 “……哥?” 对方迷惑地眨了眨眼睛,带着一丝无措的尴尬,很不确定地,压低了声音。 “你……怎么哭了……?”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