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婆子的指导下,吕家人备齐了阴婚仪式所需的材料,正式操办的那天,恰好是吕霜的头七。 办喜事的纸样分门别类地摆放着迭在一起,两张写着八字的红纸投进同一个火盆,在燃烧的烟气中,吕霜和吕康的名字也并列着写进族谱。 分明是黑漆漆的墨字,细看却泛着不详的红,吕霜本是进不了族谱的女娃,她的名字却压在了吕康前头,赵婆子办完这场婚丧事回去就生了场大病。 吕家人一样一样烧着供奉,哭灵和念祷词的程序一样不少,吕霜终于在死后享受了被家人捧到天上的待遇。 吕霜和吕康的尸体整理好仪容,换上寿衣,并肩躺了新郎新娘的棺材被钉子封死,他们的魂体也都换上烧来的喜服。 两个孩子还没长成大人,套着空荡荡的喜服像是要去唱戏,这场仪式里的活人和死人都是戏台上的傀儡,在烟雾缭绕和神秘的念白中拨弄姻缘线。 吕霜和吕康就并肩站在一起,看吕家人拿两只鸡顶替他们拜了天地。 堂前鞠躬拜叩的父母,他们念叨着吕霜生前的聪慧勤勉,祝愿她死后得享安息,跟吕康也能和和美美…… 一边是喜气洋洋的婚仪现场,一边则是鬼气森森的少年少女,阴阳的边际那么清晰,清晰得连恶魂都觉得可笑。 头一次看爸妈这么真心实意地念叨为她好的吉祥话,生前享受不到的全在死后补偿给她,虽然是吕霜强行要来的,还是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痛快。 吕霜笑得前仰后合,插在湿透鬓发里的珠钗抖落着滑下她也不管不顾,逐渐成形的姻缘线把她和吕康的魂体连在一起,那滴着水的黑红色绳结把她扯进吕康怀中。 吕康颈间的伤口不知不觉只剩一道狰狞的疤痕,但他仿佛就此傻了哑了似的,一直沉默地站在吕霜身边,始终注视着吕霜,做一个安静的幽魂。 吕霜擦掉笑出来的眼泪,反手给了吕康一巴掌,“看什么看,你现在不是比我还可怜?” 吕家人吹吹打打着把棺材送去落土,姻缘线闪烁着没进二人的魂体中,这场仪式终于走到了尾声。 吕康捧起吕霜刚刚打他的手,轻轻给她揉着,说了句对不起。 “我原以为你只是装,没想到你是贱啊,”吕霜啧啧感慨着,揉搓吕康看上去一点都不厚的面皮,尖尖的指甲抵着他的骨头磨,“你是要替这家人赎罪,还是真把自己当我老公了?” 吕康还是逆来顺受的样子,“只要你想。” 这一句话,倒把吕霜说愣住了。 她没想好还要对吕家人做些什么,但就此放过他们也不舒坦,相较而言,反而是吕康更适合接受她的报复手段——虽然吕霜一开始并不打算从堂哥下手。 这样看来他更像吕家推出来的替罪羊了。 拿吕康撒气正合了那家人的心意,但和他做夫妻?不说是不是同样正中吕家下怀,吕霜也不知道怎么做夫妻。 婚辞里的佳偶天成与琴瑟和鸣全是难以理解的笑话,吕霜只见过村里人夫妻过日子,顶着男尊女卑那一套,实在没意思极了。 哪怕真的和吕康做鬼夫妻,吕霜肯定也是要堂哥伺候她的——可怎么磋磨这个清高的闷葫芦,吕霜也不知道。 毕竟死人又不用像以前那样干活。 稚嫩的姑娘眼珠子转了一圈,露出一个充满恶意却又显得调皮的笑意。 吕康也发现了,吕霜化鬼后显得比生前要“天真”许多。 不知道是因为挣脱了生前的种种束缚,还是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