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壮不得不只身离家,为天子修路,建造行宫。” “据查,仅是关中一带,今年各州县耽误春播的土地便不下数十万亩,不出意外的话,今年本来年景不错的,但关中土地的收成却仍然不容乐观。” “而据臣所知,去年国库因赈济北方大旱和收吐谷浑之故,已在江南产粮诸地积欠了不少地主富户的存粮,今年陛下本应下文颁诏,督促各地春播耕种。” “而陛下却因封禅之故,各地州县农户不仅耽误了春播,反而雪上加霜,将关中青壮尽数抽调,而致关中十室九空,村田乡土仅剩老弱妇孺。” “陛下封禅泰山,是为敬崇天地神明,为百姓祈福,为何因封禅而苦百姓耶?” “陛下,国库钱粮去年透支几何,积欠民间几何,还需几年才能充盈,此外,陛下为封禅而修路,建造行宫,而致国库正常开支之外,尚需额外支出几何,这一笔笔的国库债务,殿内诸位公卿可曾想过多少年才能翻身?” 李钦载越说越激动,转身环顾四周,愤然道:“臣还听说,有朝臣上奏天子,议民间加赋之事……” “权贵公卿之奢靡所耗,竟加诸于无辜劳苦百姓,先帝曾言,‘水亦载舟,水亦覆舟’,大唐贞观之治是何等的清明贤达之世,时隔不过十余年,尔等竟全都忘了当初先帝的警世铮言了吗?” 殿内群臣垂头不语,能站在这个殿里的都是精明干练之士,谁能看不出封禅之举的弊处? 只不过贞观之后,功臣凋零,贤臣渐去,剩下的人有的为名,有的为利,明明能看到的弊处,却还是选择了忽视,只知一味阿谀附和而已。 李钦载说完后,长长吐出一口气,似乎在抒泄最近以来胸中积蓄的郁满之气。 然后李钦载站直了身子,直视李治道:“陛下,臣言尽于此,封禅泰山是举是废,臣不再多言。臣只想请陛下在徒耗民脂之时,多想想民间百姓的疾苦心酸。” “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百姓们,才是撑起社稷的基石,子民之福,来自天子的仁义,来自朝廷的善政,来自满朝公卿的悲悯之心。” 说完后,李钦载后退两步,面无表情地站回了朝班中。 李治呆坐良久,脸色时青时红,倒也不像是愤怒,反而多了几分说不出复杂意味。 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群臣不知是否心中有亏,或是被李钦载凌厉的气势所慑,许久没人敢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李治仿佛回过神来,垂头又看了一眼李钦载送来的几页纸。 纸上列满了关中各地州县征调青壮的人数,官仓所耗的粮食,各地修路建造行宫所支出的钱粮工料等诸多数据。 一行行触目惊心,数据会让一件事的利弊更具体化。 李治此刻才发现,这个封禅的仪式居然耗费如此巨大。 半晌,李治收起了纸,环视群臣缓缓道:“今日朝会罢了,封禅之事,……容后再议。” 说完李治深深地看了一眼人群中的李钦载。 话音刚落,殿内一片喧哗声,群臣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他们又在开始解读李治的这句“容后再议”,究竟是今日以后继续再议,还是自己下个台阶,言外之意其实是废止了。 李勣此时却仿佛被殿内的动静惊醒了美梦似的,浑身激灵了一下,然后茫然四顾,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 “朝会散了?这就散了么……唉,陛下恕罪,老臣果真是老了,一不小心睡得深了,御前失仪,老臣之罪也。”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