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在极了。 如是过了十年,她开始感到寂寞,想找一个能看见她的人说说话,鬼也行。可是又过了十年,人和鬼都没找到,她快憋疯了。 这晚,天可怜见,她终于找到一个人,他是木匠的儿子,年轻俊秀,也做了木匠。她看见他时,他正坐在屋里,执笔给一个摩睺罗上色。 窗牖开着,窗台上摆着一溜儿摩睺罗,花花绿绿,憨态可掬。 暖黄色的灯光泻出来,李云谣舍不得走,就这么杵在窗外看着。 移时,少年放下笔,扭了扭僵硬的脖子,目光一顿,顿在她身上,诧异道:“姑娘,这么晚了,你到舍下作甚?” 说到这里,钟晚晴吸了口气,潺潺的眼波流过温行云的脸,道:“二十年了,她在红尘中游戏了二十年,头一回有人看见她,头一回有人对她说话。” 温行云转着拇指上的翠玉扳指,道:“他们做了朋友?” 钟晚晴嗯了一声,道:“小木匠爱慕云谣美色,得知她是鬼,也不害怕。云谣从此就留在他身边,形影不离,无话不谈。” 温行云道:“直到小木匠寿终正寝?” 钟晚晴笑了出来,声音凉薄,道:“想什么呢,谁会跟一个鬼厮守终生?小木匠后来娶妻了,云谣黯然离去,不知所踪。” 这样的结局才合理,缘分再好,终究是虚无的,哪有现实中的利益重要?这个道理,温行云比谁都明白,可是为何听了合理的结局,他心里有点难受? 沉默良久,他道:“你怎么会想到这样一个故事?” “许多年前听人讲的,忽然想起来,便说给你听听。”钟晚晴打了个哈欠,手掩着口,道:“我有些累了,回去罢。” 第七十五章 芳心野心难取舍 桑重第二次来到掬月教,不再是被棺材抬过来的,而是阿绣带他来的。 他想见一见辛舞雩,辛舞雩答应了。 走进摘星阁,看见辛舞雩的第一眼,桑重几乎以为她就是钟晚晴,再看便不像了。她身上有一种空灵恬静的气韵,明明站在你面前,却仿佛离你很远。 她福了福身,道:“桑道长,我照看阿兄,走不开身,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桑重作揖道:“辛姑娘言重了,今日得见芳容,三生有幸。” 寒暄几句,分宾主坐定,阿绣用托盘端了一盏茶来,搁在辛舞雩手边,便向下首的一把交椅上坐了。 辛舞雩道:“桑道长远来是客,你怎么不给他上茶?” 阿绣瞟了桑重一眼,道:“他手又没折,想吃茶,自己去倒就是了。” 辛舞雩笑道:“桑道长,这丫头被先母纵坏了,你勿要见怪。”说着,将手边的茶递给桑重。 桑重忙道:“我不渴,不必麻烦。”看看阿绣,含笑又道:“女孩子还是骄纵些好,不容易受委屈。令堂想必是位极仁慈宽厚的娘娘,才养出她这样的性子。” 辛舞雩眸光微黯,掠过一丝感伤之色,道:“先母素来怜贫惜弱,见阿绣孤苦伶仃,模样又招人疼,待她不比我这个亲女儿差多少。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我有的,阿绣也有。阿绣在我心里,就跟妹妹一般,当初若不是知道桑长老的为人,我断不会让她去接近你。” 桑重心知她说这话,是怕自己怠慢阿绣,道:“承蒙姑娘高看,阿绣花容玉貌,百伶百俐,见识远在我之上,与她相识,虽是姑娘计划中的一环,却是我此生大幸。我时常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呢。” 阿绣知道桑重不喜欢太过强势的女孩子,比起钟晚晴,辛舞雩更符合他的口味。她正觑着桑重,看他有无动心的迹象,闻言怔了怔,心里的蜜罐子便倒了。 当着辛舞雩的面,她不愿表现得太高兴,没听过好话似的,叫人看不起。 她抿嘴憋着笑,低头道:“奴哪有你说的这样好。” 桑重倒也不是哄她,复杂神秘的人或事,对他都有一种难以抗拒的吸引力。这场算计,涉及天界的秘辛,于他而言,就像别开生面的奇妙航行,阿绣是领他上船的人。 虽然一开始,他没想到前方的风浪这么大,海水这么深,但若回到开始,他还是会选择上船。因为日子太平淡,他想自己有这般才智,理该去做一些别人不敢做,做不到的事。 阿绣满足了他的心愿,他很感激她。即便被她骗了一次又一次,他不能否认,这场航行妙趣横生,船上的人都不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