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让薛妈妈取来薄荷药膏,替秦妧擦拭完身上的“伤”,又等到长子端着药碗走进来,才拉着女儿离开。 卧房又只剩下两人,裴衍坐在床边,没有急着喂药。昏迷的人又如何喝药呢。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秦妧的场景,与秦妧记忆中的初遇不同。 那是芒种的前一日,他随父去往敬成王府做客。一同赏乐时,忽听王府门侍来报,说是府外来了一个扬州女子,自称是家主前室之女。 站在高高的花苑阁楼上,他瞧见了等在府外角门前的娇小女子。 素衣破旧,背着个包袱,就那么站在炎炎烈日下,像一朵昙花,倔强不开,也不与百花争艳。 乘车离开王府时,他鲜少地管了闲事,让车夫递上一个水囊。 马车驶离后,他撩帘侧眸,发现女子拧开水囊大口饮水,看样子是渴坏了。 后来,在父亲犹豫是否收留秦妧时,也是他随口一句“人情好办事”,才有了秦妧借住侯府的机会。 那时虽对一个十三岁的小娘子不感兴趣,目光却一直不受控制地停留在对方身上,至于是不是纯粹的怜悯,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寅时二刻,该准备上朝了,他捏了捏颞颥,端起药碗递给门外的茯苓,吩咐将药再热一下。 破晓时分,秦妧悠悠睁开眼帘,入眼的是暖色的承尘。 一只小手伸了过来,覆在了她的额上。 秦妧转头,见阿湛坐在床边,不觉一愣。 发现人醒了,阿湛赶忙跳下床,将茯苓叫了进来。 茯苓抚抚胸口,长长舒出一口气,扶起虚弱的秦妧,喂她喝下一次次温热的汤药,并说起世子守了半宿的事。 秦妧渐渐记起了昏迷前的场景,不可抑制地蹙起眉,推开药碗,躺回了被子里,等阿湛又过来时,才哑声道:“婶婶身子不舒服,前半晌不能陪你去游船了。” 阿湛点点头,不声不响陪在一旁,没有扰人清静,安静的如同一叶孤舟。 晌午时,杨氏过来说了些暖心窝子的话,“你要觉得委屈,就晾晾时寒,有为娘撑腰,不必顾虑其他,但别气坏身子就行。” 秦妧摇摇头,当着婆母的面自然不会流露哀怨,“昨夜也有儿媳的不是,不都怨世子。” 杨氏拍拍她的手,宽慰了几句,又说起另一桩事。 半月后是赏花宴,今早宫里的提笔太监亲自来传话,说是太皇太后想见一见安定侯府的长媳。 作为臣妻,秦妧自是推拒不了。 “那日辰时,你随时寒入内廷,衣裳首饰都要提前备好,不可失了礼数。” “儿媳记下了。” 秦妧颇为头大,希望太皇太后不会主动提起那幅画。 傍晚落日熔金,裴衍早早回府,还带回了一马车的小玩意儿,都是女儿家喜欢的物件。 前院的仆人们窃窃私语,说世子在把大奶奶当小孩子哄。 看着进进出出抬送红木箱子的仆人们,秦妧板着小脸坐在妆台前,有一下没一下点涂着胭脂,想让自己气色好一些。 她答应带阿湛去泛舟,不想食言,即便阿湛表现得并不在意,但她知道小孩子很看重承诺,因为自己就曾因母亲的一句承诺翘首以盼,又因母亲忘记承诺而倍感失落。 听妻子说要去渡口,裴衍并不放心,担心她身子不适,但又不想再惹她生气,于是暗中安排了两名隐卫相护,又叮嘱她早些回府。 偷偷瞥了一眼面色如常的男子,秦妧心里不是滋味,一直以来,除了昨夜的失控,他都是温柔有礼的,可经历了昨夜的事,又忽然觉得,他给予她的温柔中,带了股势在必得。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