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冬在遥远的国度,以为她只是在闹女孩的小脾气。 隔着电话,她不说话,他用她这辈子都没听过的语气:“真在闹脾气?要我认错?没问题。” 十音心里难过翻涌:“不是这么回事,孟冬你别往自己身上揽。” 孟冬犹当她是在闹别扭:“加加,等我回来,有重要的事要和你商量。你想听的,我现在也可以说。” 十音不忍再往下,只是说:“不是这样,孟冬你真的特别好,但我们就这样吧。” “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特别累,想放弃。” “放弃我?” “嗯,我得……出个远门,应该不会回来了。” 孟冬声音冷极了,像是竭力压着火:“如果是玩笑,劝你当面开。” “不是玩笑,也没闹脾气。要说再见了孟冬,这些年,谢谢你。” 这是她说的最末一句,绝情绝义。 后来的岁月里,十音一直极度追悔。但每当她想,如果准备充分,她应该对孟冬说什么?便更无解。 孟冬最末一句,声音里的温度已然冷却,问的却是:“假如求你?” 梁孟冬这人,是众所周知的恃才傲物、目空一切,至少十音从未见他求过什么人,他没有这个需求。 十音听到那处,已是撕心裂肺。又暗思量,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值了。她就此下了狠心,切断电话,将那电话卡也一并废了。 十音再次与孟冬说话,是八年后,在他音乐会的后台。她称他梁先生,询问他能否打开琴盒确认。 风声在林间呜咽,树叶沙沙如一场在遥远处落着的雨,衬得靶场的喝彩喧嚣声极缥缈。 孟冬在问:“加加,那年发生了什么?” 他声音沉缓,令人心安。 没有怪责的语气,像她走遍千山归来,遇到守候经年的故人。 “孟冬,和拉琴运用肌肉的原理相似,到了后期,最完美的动作,同样出自肌肉记忆。身体都要放到最松,以最小的肌肉紧张度,保证最大的臂力稳定。”十音在讲述要领,边示范给他看,“临场只有几秒钟的反应时间,动作要果决。” 她的眼里涌着泪,瞄准器里视物不清,十音毫不犹疑地扣下扳机,子弹自动上膛的咔嗒声,子弹出膛时破风而过的呼啸声…… 十音放下手中的m4,她很清楚,即便是这样的可视度,靶纸上的成绩依旧毋庸置疑。 打靶能帮助稳定心绪。十音知道孟冬还在等待,她目光平静,回视过去:“孟冬,那年家里出了大事。妈妈被害,我杀了一个人。” 他顿在那里,将震惊藏于眼底,在等下文。 十音说起白天听闻笑笑的坏消息,她说想要不顾一切,飞奔到他身边来。 可她诉说起自己那段惊心往事,却很淡然:“算起来,该是你半决赛那天。有人来家里找东西,打开保险箱,带走了我爸爸的电脑,杀了我妈妈。我差一点也出了事,但我杀了他,得救了。” 靶场灯火渐渐黯下去,十音的眼前,隐隐有飘摇的梧桐影。 那是s音院琴房门前,他们熟悉的幽微路灯下的那排梧桐。他们偶尔会在琴房门口分开,更多的时候,孟冬会送十音到家,小儿女习惯在那个巷口,依依不舍、喁喁细语,而后吻别。 八年前。 夏末的某夜,梧桐簌簌,昏黑天光里,乌云压得极低,就那么迫近、迫近,不知在酝酿一场怎样的雨。 孟冬不在身边,距离钢琴演奏系特招的内部专业考核,还剩下两天。十音从音院琴房练完琴独自回家,回那个她与妈妈租住的小屋。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