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她向来是乐观派,不会放弃找寻笑笑,但明天就是新年了,她今夜要怎样平和地叙述给孟冬,说十五年前,你妹妹被卖往了一个器官黑市? 下午,十音在电话里,尝试着平静地询问梁孟冬,想不想过个特别的跨年夜。南照有一家很专业的靶场,日夜营业,可以带他去试试夜间场。 她近乎崩溃,不知在什么场合告诉他这一切,才不至于伤了他。 也许靶场会好些?至少夜间训练这事,数年来对十音,一直很有解压功效。 梁孟冬并没多问,只静静说:“不用打乱原计划,晚上你不是还有工作?” 十音沉默着,心上有把刀子,不断搅弄。 他觉出了异样:“有坏消息,是么?” 十音还没来得及说。 “见面再说。”他说。 十音按捺着难受:“好的。” “我没事,”梁孟冬反倒像是在安慰她,“习惯了,往远看都一样,总会这样。” “嗯。” “运气已经不错,找到了一个。” 找到了十音。 “嗯。”十音心在颤,她忍着泪,想紧紧拥抱他。 目光放远,万事皆悲。总要散场、总会失去、无不可原谅。 孟冬不大感慨,从不顾影自怜,他的情绪,总在琴声里。 但十音懂得,他在心底就是这个色调。 每次一下弓,他总能造出冷冽至极的美感,他的琴声,像划开冰冷黑夜的焰火。宇宙本就是出无须设计的宏大悲剧,盛极而衰、向死而生……无限且渺小的孤独。 他所有的宽容,也因此而起。 十音觉得,孟冬待她真是特别宽容。 他的置气、计较、别扭,全都无伤大雅,大半都出于牵挂和信任,对他俩之间情意的信任。 离别之苦,孟冬藏在眼睛里,从未真正深究。他再极尽嘲讽,也从没问过她,你到底有什么了不得的事,值得你抛下一切。 他小心翼翼,不去触碰某个点,一直在默默地等。 “晚上音院琴房见。”他说,“你是不是告诉了她我的习惯?” “什么?” “琴谱。” 十音答:“对,早上提醒过,让她不能出错。” 近年国内的引进版越来越好,早年的版本,常有不少错误。演奏家通常对用谱版本有严格规定,特定的作曲家,有各自最准确的那个审定版本、出版公司。 版本都不对,演奏便无从讲起。 他说:“那小孩发来和我确认版本,很认真。我上午没查消息,刚确认完。你答应好了,就别失约。” “好的。” “鸽我就算了,不要鸽别人。” “好的,好的。” 十音心口狠狠疼了一下。 孟冬其实是很周全的人,特别是待她。 ** 年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收尾的工作成堆。 小郑和四队的人近期在品县屡有斩获,在金钊的供述下,又挖出了几家制毒作坊,规模虽不如邹直那家,但加总起来的收获,还是很可观的。 至于周炜背后的老板是谁,至今一筹莫展。那对传闻中的制毒教授夫妻,更是从未露过丁点线索。眼看周炜羁押期过半,以防耽误,十音已经提早着手申请,延长周炜的羁押期限。 与嫁祸梁孟冬同毒源的供毒人罗锅,因迟迟没有找到,也让调查陷入新的僵局。吴狄的几名外情都表示,这个罗锅,近期好像在南照消失了。 嫁祸案涉及的违禁品仅30克,厉锋已有微词。下午十音与四队协同开会,明面上决定节后调整调查方向,暂缓追查嫁祸违禁品,将力量继续集中在毒源库的维护和搜索上。 吴狄背后骂厉锋管得宽,这根本不在协同办案范畴,自家私下就能查。 吴狄这人善恶分明,自从和梁孟冬喝过几杯,对他印象大为改观,觉得这人话虽不多,但很豪爽;后来又听江岩说人家要收云旗当学生,对与他相关的案子,更是尽心尽力得不得了。城郊炸弹案的复验权626队刚刚到手,还是吴狄出面申请来的。 “厉队是不是对梁先生有意见?你最近同人家走得近。” “不管他。”十音引他到无人处,提及要弄辆车。 吴狄眼睛亮了:“云队回来了?” ** 十音忙到将近天黑,这才通知梁孟冬出发。 两人同步出的门,结果从酒店到音院的路上道路拥堵,还是十音先到。 云旗很重视今晚的课,准备了很久。 她选择的曲目是恩斯特的《悲歌》。十音预听了一遍,却问她,为什么没选他的《夏日最后一朵玫瑰》?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