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话里有话,一瞬间宴席上的剑拔弩张她都察觉得到,一时也不知自己该不该劝一劝,幸好北静王妃并无出格之举,皇后也不曾继续说下去。她微微悬着心,又不自觉地看了一眼宋氏,只是这宫中规矩严明,宋氏与她隔着许多坐席,况婶娘从不是个喜欢在这种场合出风头的人,她与她也说不上话,只能远远地看着罢了。 皇后倒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似的,招她过去。 黛玉忙走过去,问道:“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皇后道:“今日散席散得晚,恐怕你并不能留林夫人在宫中说话了,不过也没几天了,正月初五她们又要进宫来请安,到时候你们说说话儿。她想来也想念你得紧。” 黛玉听了,不禁心里一暖,忙谢道:“多谢皇后娘娘提点。” 皇后却只看着她笑,林二郎已经出发去了平州,太子与这位表兄素来交好,临行前却未单独去送别,连皇后都觉得奇怪,随口一问,刘遇却道:“我倒是能去,太子妃怎么办呢?她与林二本是更亲近的兄妹,思念之情,应当比我更重,便是我替她带话,又能带什么?她也不敢说什么,索性我也不去了,他们自家家宴,反而更自在些。林家已经有女儿嫁给了我,并不缺我添席的面子。”她才知道,太子对太子妃的喜爱,可比她原料想的还要重一些,怕是民间夫妻也少有这般设身处地地去替她着想的了。眼下刘遇风头无两,她心里却还有一根刺,怕什么时候戳破,也只能在他妻子这儿着补着补,以此缓和与太子的关系了。 宋氏去了宫里一趟,回来也是松了口气,同家里人说:“太子妃娘娘看来气色尚好,宫里毕竟有那些御医在,她的身子是不用操心的。”当初她们一同搭船去苏州,刘遇便是请随行的太医院院判来给黛玉把脉,查出了她的病症所在。钱老太医都说,无论什么时候,太医院给皇上、娘娘请脉的那一批都不会是庸医,若是精心给黛玉调养,对她的身子是有好处的,就是怕她心思太重,郁结于心,汤药的作用就小了。 韵婉一向心直口快,道:“说到底,太子妃娘娘在宫里的日子,还是要看父亲和大爷、二爷是怎么当差的。我们不出差错,明年选秀,太子四个侧妃全纳了,娘娘的日子也不会差。就是她心里求的,也不一定是日子好过。” 黛玉心思敏感是出了名的,以前在家时,和姐妹们关系那样好,诗词歌赋上都要争个高下,在宫里用心思和其他女子们争夺宠爱,以她的心性恐怕是受不了的。林家上下也是怕她因此思虑过度,坏了身子。只是韵婉说完,才想到馥环当年也素有“嫉妒”之名,怕她生气,忙看了她一眼。 馥环却笑道:“太子殿下如今身份尊崇无比,我 却还记得小时候与殿下一起玩闹的日子。”她从小与刘遇一起玩到大,这几年君臣有别,林家的孩子们恪守规矩,不敢像从前一样与他玩笑嬉闹,但心里还是觉得,刘遇并没有变,还是从前那个讲义气又开的起玩笑的表弟。他把黛玉娶回去,一定会好好待她的。 既然黛玉的身子无恙,这屋里的人也放了心,馥环起身道:“时候不早,明儿个我还得去医馆,得先告退了。” 宋氏随口问道:“都小年了,医馆还要开张么?” “几栀说,开到大年三十。”馥环叹了口气,“婶娘是不知道,迎春娘家人又来找她了,她烦得很,同我说想躲一躲。我就打算明儿个去会会那贾家的人,怎么就不肯放过她了。她在孙家受苦的时候他们去哪儿了?如今迎春靠自己干活攒点儿月钱,重新过日子,他们倒还惦记起来了。” 临过年,要用钱的地方是多,贾家在外头又欠了钱,如今人家也是要拿钱回家过年的。他家那一大家子老的小的,吃穿用度无一不是钱,只是迎春到底是一个弱女子,寄人篱下的,便是在医馆帮忙,赚点辛苦钱,和贾家欠的钱比起来都是杯水车薪。贾家当年办老夫人丧事的时候,还硬撑着大家族的面子,虽然心有余而力不足,最后办得不大体面,但也看得出一开始,还是不想丢了份的。这才过去多久,怎么就这样了? 韵婉的院子离春绿院近,无事时也会去坐坐,倒是听说了些外头的事,道:“他家大太太当了一阵子家,把那家败得是越发不像话,甚至家里旁族子弟做了内应,领着山贼到家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要不巧姐儿也不至于轻易叫她舅舅卖出去了,贾家日子越发艰难,又有人状告他家奴仆赖大之子赖尚荣为官不正,贪赃枉法,贾二老爷怕连累自家,加上先头赖尚荣也得罪了他,赖大靠他家发家,甚至还修了园子,他便把赖大这些年的账查了查,果然查出许多亏空来,因此把赖大捆了见官,拿赖大家的家产抵了一部分的债。原也是应当的事,却不料他家已经多时没发出月钱来了,下人们早就生了怨,又有人挑拨,说是瞧见赖大的下场没有,谁都逃不掉。他们一不做二不休的,如今也逃了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