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落着好。前车之鉴摆在那儿,曹相更不会轻举妄动,每天当值勤勉得不像个要退的老人,可你要真数出他做了什么事儿,也难。 林征听弟弟抱怨了这一通,也算是明白他为何到如今还不避讳,同马兖同进同出的了。如今皇上做的改革,志在黎民苍生,功在千秋,谁都是硬提着一口气撑下来的,偏那领头牵绳子的几个不紧不慢的,叫人看了只着急。若无志同道合的友人陪着,还真怕哪天坚持不住,撂挑子不干了。他安慰似的拍了拍林徹的肩膀,也不说其他的话,陪他们喝了两杯。 这酒馆热闹得很,他们走出去的时候,遇到了不少熟人,探寻的揶揄的目光在这个奇异的组合身上扫了许多遍,好在马兖如今已经很习惯了,泰然自若地同林家兄弟告别。 林征同他弟弟道:“马业涵人不错的。” 林徹笑道:“他来家里提亲的时候,我都吓坏了,不知道他脑子怎么突然糊涂了,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同他相处。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他?他自然也该知道,就是姐姐同母亲松口,我也不能同意的,形势迫人啊,连他也妥协了。你知道我听见有人议论什么?说他来求亲,是咱们两家约好了的套路,为了显得馥姐有人要。也为了显得他没什么毛病。” 林征冷笑了一声:“看来还是不够忙,才有功夫在背后说别人家的闲话。”他们都有些微醺了,也懒得再坐车,两个人紧挨着,慢吞吞地沿着街边,想一边走着醒酒,一边难得地说说话。 “上皇如今病重,恩科真的要取消了。”林徹道,“消息这几天就该下来了,不知道阿徥知道了心里会怎么想。” 他们的弟弟自小压力就大,总觉得两个兄长的光芒太盛,压得他非得做出点什么成绩来,才不堕林家之名。可有些事情,运气、时机、天赋,缺一样都成就不了在出类拔萃的人里尤其出众的那一批。其实林徥现在的年纪、功名,已经算得十分出色,他又勤奋刻苦,谁家有了这样的儿子都要欣慰的,可惜上头有那两个哥哥顶着,显得他默默无闻了。林徥若是心里没憋着一股气,想借这次考试 一鸣惊人,那也不可能——更多的怕自己考不上,就太丢人了。别人一次不中,还有下次、再下次,考到儿孙满堂才中进士的也不少见,可他却丢不起这个人。他头悬梁、锥刺股,用功了这么久,忽然听说考试取消,是失落还是稍微松一口气,谁说的准? 林征道:“今年取消了,又要再等两年……看他自己调节了。” 他们正慢慢地走着,忽地见林徹的小厮东元急匆匆地小碎步赶上来:“大爷,二爷,快回去更衣,醒醒酒,宫里随时会宣召。”不觉大为惊奇:“出了什么事?” “小的哪能知道?只是宫里传出话来,所有有品有爵的人家都换好衣裳等着了,老爷命小的赶紧来寻两位爷回去。” 这种阵仗,多半是宫里那位老圣人——醒了或者没了。兄弟俩对视一眼,急匆匆回家去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太上皇躺了这么多日,原先忠心耿耿的部下该反的反了,该降的降了,一改往日气焰老老实实待着的那些,也早就有别的心思了。这时节你要是问他们想不想老圣人醒过来,恐怕他们还要担心那位一向阴晴不定的老人家会来处置“墙头草”。但叫他们心惊肉跳的是,老圣人还真的醒了。 但也只是醒了而已,他有一两个月一直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靠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时宫女们强喂下的流食续命,瘦成了一把佝偻的骨头。如今似乎是有了些许意识,但早就没有了昔日的威严,甚至连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都难。他以孝顺闻名的几个儿子守在病床前,一副恭顺地聆听他最后遗愿的姿态。 他们都觉得他应该就这么闭上眼睛!太上皇愤怒惊恐地意识到了这一点,气得差点把肺咳出来。 太后带着德寿宫大大小小的妃嫔也候在一边,这些或陪伴了自己一生、或还娇妍欲滴的女子们,此刻倒是真心地迷惘难过着。皇帝生母早逝,她们与皇后的关系一向不怎么样。太上皇去了以后,想在这个后宫继续从前盛气凌人的日子是不能了。皇后又不是什么圣人,到了她当家做主的时候,那些账是要好好算算的。她们期期艾艾地看着太上皇,希望他能说出点什么,保一保他的女人。 但太上皇问:“忠顺呢?” 皇帝往后头看了一眼,忠顺王跪行上前,伏在太上皇床下:“儿臣在。”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