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里。 他好像连自己的心跳也听不见了。 ……好像? 他仿佛听见雪山里悠远悲怆的低鸣,或许是寒风的号哭,很远,也很近。 最后化作微弱的搏动声苟延残喘地在耳边响,那不是来自于他自己的。 凑得这样近,他好像隔着一层灰白的皮肤,能感受到血液的流速。 那是生命停驻的证明。 如果还有力气,秦游可能会不顾一切地又哭有笑,他既想揍人,又想吻人。但他这时连从加百利身上爬起来也做不到了。 意识终于彻底从躯壳里剥离。 …… 再度恢复知觉的时候,秦游首先隔着眼皮感受到了阳光。 温暖的橘色围拢在四周,好像他长时间什么也感知不到的身体又感觉到了温度。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房间里,医疗仪器的声音一刻不停地响在耳边。 有人在旁边一直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秦游原本想侧过头去看,但实在太困太累,他再度被疲倦拖回了黑暗里。 …… 这一睡不知道睡了多久,秦游醒过来的时候,感觉身体有种回光返照一般的舒坦。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方才手边的桎梏仿佛是一场幻梦。 周围陌生的环境让他几乎有种已经穿越到另一个世界的错觉,但没等他在脑里去问系统现在是什么情况,就听见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加百利从门外走进来。 很难想象,在秦游断断续续的回忆里一副濒死模样的人此时却像是无事发生一样,好端端地站在眼前,除了看上去异常疲惫以外,甚至连病号服都没穿。 相比起来,自己一副病恹恹地窝在床里的样子实在有些让人心里不平衡。 秦游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除了之前醒过来的一次,对于雪崩后续发生的事他一无所知。 此时完全清醒后,才发现其实浑身上下哪里都不舒服。 他接过加百利递来的水喝了一口,问道: “这是哪?” “我们还在c国境内。” 加百利神色平静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不知是否是错觉,秦游总觉得对方身上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他存在于那里,就像个摇摇欲坠的影子。 分明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和以往并无不同,但他却能从那具高大而熟悉的身躯里感觉到沉重的窒息感。 这只能指向一个原因。 秦游察觉到了自己身上插着的各种各样的连接床周围仪器的管子。 大概长达半分钟的沉默后,他率先出声: “听我的,没什么好治的。” 语气很轻松,就和他平时偶尔的插科打诨没什么区别。 “我现在是什么状态?还有挺多地方没去呢。” 这句话就像石沉大海,甚至没有激起任何涟漪。 空气里的寂静甚至让秦游这种心理素质极佳的人都感到了不适应。 他不由得侧脸去看加百利,但对方却第一次回避了他的目光,他只看到了有些凌乱和黯淡的一头红发里,冒出一个颜色很苍白的耳朵。 加百利的耳廓形状跟他本人一样漂亮,他的耳轮线条流畅,耳周那层薄薄的皮肤下透着青色的血管,耳垂很薄,是恰到好处的大小。 秦游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他只能默不作声地观察那个耳朵,以此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直到他突然听见空气里微不可闻的一声: “多久了?” “嗯?” 秦游没听清,不由得凑过去一些,却突然被一把抓住了手腕。 和睡梦里同样的力度,甚至更大,他像被濒死之人拼命拉拽的稻草,同时无比真切地感受到从掌心传来的颤抖。 即使被自己用枪口指着胸膛,加百利也从来没有显露出这样的脆弱。 他眼圈发红,那种不正常的充血连下眼睑下的青灰色都感染了。那双祖母绿的眼睛里倒映着秦游的影子,和秦游从未在这双眼睛里看到的情绪。 那是比即将面临死亡时更加悲恸的眼神,其中掺杂了愤怒,仓皇,和不甘。 秦游完全被这种眼神震慑住了。 但他没有躲。 他硬着头皮,甚至缓和包容地去面对对方毫不掩藏的情绪。 在秦游的影响里,加百利从来没有过这种模样。他一直强大而冷酷,偶尔会显露出疯狂和偏执,但也许是因为他太不近人情了,通常让人会忽略一个非常重要的一点。 他也是人。 他有时也会痛苦,有时也很脆弱。 秦游一直以为心痛和怜悯对于加百利来说简直是侮辱,但他终于发现自己想错了。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