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出乎寻常的执拗。 他很在意父亲的评价,所以他很想听听,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父亲,会对他说些什么。 是痛斥他这个逆子,还是欣慰地说他做的还算称职? 但朱棣既想听,又不敢听。 他怕自己会失望,他怕父亲会如生前一样,抽出腰带把他打的满地打滚。 在朱元璋面前,朱棣永远都是一个孩子。 所以,朱棣才会在潜意识里既想要知道答案,又抗拒那个他不希望得到的答案。 姜星火闻言微微皱眉,这个时候他当然知道该如何安慰朱棣,但喂鸡汤有什么用呢?只不过是一时暂缓罢了。 所以姜星火饮尽了杯中的酒,想了想,才说道:“太祖高皇帝既然已经驾崩这么多年,陛下的心结,想来不是什么名分大义之类的,而是肩膀上的责任,陛下想知道的结果,是自己的雄心是否能够实现,如果陛下能够做出超越太祖高皇帝的功绩,那么想来这个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但出乎姜星火意料的是,朱棣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其实朕听说,当年太祖高皇帝驾崩之前,是有一份真遗诏的,不是公布的那份。” 姜星火稍稍一愣,朱棣不会接下来要说,遗诏就是让燕王继位吧?这种话对外面说说就行了,可别自己都信了。 毕竟,按照宗法制来说,虽然朱棣当时是在世的最年长的皇子,可就算把朱允炆兄弟几个都排除了,也应该是轮到第二代秦王朱尚炳的,按照顺序,是秦王、晋王,然后才是燕王。 但朱棣显然没有这么魔怔,他只是说道:“遗诏早就没了,当初见过的宫人,也全都被建文杀了个干净,能查到的也只有太祖高皇帝让建文无论如何都不能削藩。” 姜星火眸中的神情猛地变幻:“陛下的意思是?” 朱棣显然不是会在乎削藩的人,他跟朱允炆的区别就在于朱棣不会杀藩王,而是把这些藩王都养起来,但对于削藩维护自身皇位这件事,朱棣干的比朱允炆可狠多了。 “老三的事情,给了朕启发。” 朱棣叹了口气:“无论是谁在三年后当了太子,另外一个人,朕都打算放他去海外封藩,以后若是无事就别回来了,做个独立国王,也好过日后落得湘王那般下场。” “剩下的当了太子,以后当了皇帝,也少却了如朕这般的烦恼,午夜梦回,也用不着担心朕寻他要个说法。” “陛下舍得吗?” 朱棣哼了一声,说道:“国师你认为朕是唐太宗汉武帝那种老来糊涂的人吗?朕太了解皇位的诱惑力了,若有一日朕真的驾崩了,朕的儿子们必生嫌隙,不仅如此,同室操戈血流漂杵亦是寻常之事.当初朕还觉得太祖高皇帝想太多了,现在朕也明白了,他老人家不仅没有糊涂,反而是算准了这一切,不过是朕得天命,建文不得天命罢了。” 天命之说,这里指的自然不是真有什么老天爷的安排,看完扭秤实验以后,本就对这些说法不太相信的朱棣更不信了。 朱棣这里说的天命,是他的运数,是他在数次关键抉择中,都做出的最正确选择。 燕藩的家底太薄了,能以一隅之地干翻百万南军继而逆袭称帝,这里面确实存在着相当关键的运气成分,对于朱棣来说,有的时候,一步走错,都不用说步步皆错了,而是直接就没有下一步了。 正因如此,朱棣才深有感触,江山来的不容易,如果能趁着现在一切还可控,就把规矩立下来,那么不说以后不会产生同室操戈,就算是会,藩王封到海外,也不可能再出现一次靖难之役了。 朱棣站起身来,酒喝的太多,一时间竟有些轻微的踉跄。 他抚摸着宫殿里的器物,有些眷恋,又有些解脱:“再过些时日,朕就不用做这些梦了。” 说到这里,朱棣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情。 从心底里讲,虽然朱棣的整个少年时期都是在南京度过的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