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垂拱殿上,老皇帝那番说辞与表态……念及此,赵普脸上也露出一抹讳莫如深的表情。 …… 傍晚,东宫弘德殿,左右侍从被屏退一定距离,独刘太子刘旸一人,听着内侍王约的汇报。其口述内容,当然离不开宫里的消息状况。 最近一段时间,刘旸就如其对慕容德丰所言一般低调,放下一切权力与事务,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安静地在东宫做着“寓公”。然而,朝廷上下宫廷内外,能够摆脱他耳目的事情,实在不多,何况今日垂拱殿之事,本身并没有保刻意对外保密。 等王约汇报完,刘旸那威严的面庞间,也不由复现出少许复杂的表情,沉吟良久,方喟然叹道:“王禹偁,王元之,书生意气,这些年,当真是一丝未改啊! 待在地方也好,京中,实在非他这样的人为官之地……” 甚至于,刘旸觉得,王禹偁只是适合待在州县,那些离刘皇帝越远的地方越好,如此,凭他那一腔赤诚与真性情,倒也能护得一方太平、为百姓做些实事,否则,祸福难料。 以朝廷如今的政治氛围与格局,对王禹偁这样的直臣而言,实在不算友好。 叹息两声,刘旸抬头冲王约吩咐道:“将十弟送来的那盒‘谢公饼’,给赵相公府上送去。” “是否要带什么话?”王约请示道。 “不用!”刘旸淡淡道:“把饼送到即可……” 在王禹偁之事上,刘旸与赵普二人之间,也算心知肚明了。当初,将王禹偁奏章扣下,真正做出这个决定的,乃是刘旸,赵普只是见证者,至于缘何,当然是为了保住王禹偁。 而赵普主动揽过此事的用意,刘旸也在得知情况后的第一时间明了,不论效果如何,赵普总归是一片好意。 虽然刘旸自觉坦然,但今时今日,他也一点不敢过于乐观,如实解释,老皇帝会是怎样的反应,是像“理解”赵普那样理解他这个太子,还是…… “殿下,而今内外廷已经传开了,说陛下已有意罢西征!”王约又提起一事,作为贴身内侍,他对自家主上在意什么,也是有些数的。 不过,听到这则消息,刘旸的面上却没有太明显的变化,只是在简短的思考后,轻声回应道:“知道了!” 而若从本心,刘旸当然是不支持继续西征的了,考虑也很简单,那是笔亏本生意,并且随着年月流逝,越来越重。 若定要对外开拓,刘旸是宁肯面向南洋,至少,那里还能看得到回头钱…… 第439章 枉作小人 “你说王禹偁的奏章是太子按下的?”或许是春寒料峭的缘故,刘皇帝的声音总是显得阴恻恻的,让人生出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垂拱殿内,比起平日更显空荡,内侍宫娥都被特意屏开,远远地伺候着,包括大太监喦脱,他也只能隔着数丈远,竖起耳朵努力倾听着。 御前候着的,只剩下皇城使王继恩,说是有秘密汇报,没曾想,一张嘴就让刘皇帝惊到了。而时刻注意到刘皇帝反应的王继恩,心头却是一个咯噔,他总觉刘皇帝的反应多少有些奇怪,多了些在他意料之外的恐怖。 但离弦之箭势难收,开了这个口,也没收回的余地了。顾不得思考这许多,立刻应道:“回官家,千真万确,小的调查过王禹偁第一道奏章呈达政事堂时间,记录显示,呈达之时,太子与赵相俱在。” “太子与赵普俱在,这能说明什么?”刘皇帝语气平淡地说道。 “当时,太子与赵相公还就此道奏章做过讨论,有人亲耳听到……”王继恩道。 然而,这话刚说出口,便迎来刘皇帝严厉的追问:“谁?你是如何查到政事堂公务内情?又是谁向你透露的这些细节?” 面对老皇帝质问,王继恩有些支支吾吾的,道:“只是小的旁敲侧击,打探而得……” “你欺朕老糊涂了?”刘皇帝不再压抑自己的怒气,呵斥道:“旁敲侧击,连奏章上达的时间都搞清楚了?在朕面前,还敢虚言应付?” “官家息怒!小的不敢!”见刘皇帝发作了,王继恩不敢再遮遮掩掩,果断将人卖了:“回官家,是中书舍人陈象舆向小的透露此情……” 得到答案,刘皇帝一下子收敛起了所有气势,只是冷冷地注视着王继恩,然而,短暂的沉默后,刘皇帝暴起发作,顺手拿起案上的一方镇纸,向殿下一扔,精准地砸到王继恩头上。 别看刘皇帝老迈了,突然来此一击,去势又猛,当场给王继恩砸了个头破血流,吃痛之下,本欲破口惨叫一声,但被王继恩生生憋住了,化作一道闷哼咽下。 脑袋还懵着,左眼视野也被一道红色遮掩,还想解释什么,刘皇帝已然站了起来,冲王继恩怒喷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交结廷臣,眼线都埋到政事堂去了! 一封秘报,你把当朝太子和首相都牵扯进去了,你想说明什么,你存的是何居心? 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