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的举动,既引人注目,也引人思考,在近乎人人自危的情况下,很多人都不由去琢磨,赵匡美投案背后的用意是什么,作为大汉最上层的权贵家庭,一举一动,都暗含政治考量,对于不少人来说,都带有风向标的意义。 而朝廷内部,包括勋贵集团中,自然是不会缺乏聪明人的。仅仅半日后,就开始有人有样学样,主动领着家中犯事的子弟抑或相关人员,前往刑部投案,大方地交与朝廷处置,还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事实上,在这些时日里,不只是赵匡美在那里惶恐忐忑,不少勋贵子弟同样在畏惧下,向长辈自白求助,这也引起了勋贵、官僚们对自家本族内部的一场自查自纠。 很快,跟风之举开始蔓延开来了,有的人或许难以透过浮面直见本质,但并不妨碍他们效仿。私开银矿,偷伐禁木,这两项罪责可一点都不轻,但赵家就是主动推出赵匡美,很多人都有个朴素的想法,赵匡胤兄弟总不会真将自己亲兄弟推入深渊,打入地狱吧。 很多自觉犯行过错比之更轻的人,就显得更加从容,没少负担。于是,三日之间,往刑部投案自首者,便达上百家,从勋贵外戚,到官僚大臣,这些人就像找到了一个解困的突破方向,又像是寻到了一个情绪的发泄口,一股脑地往里钻,往上撞。 勋贵自举,朝臣自纠,很快使得这场政治风波攀至高潮,使之更加剧烈,更加汹涌,更加不可测,整个朝廷上下,都仿佛变得疯狂起来,弥漫着一股焦躁气息,就好像酝酿着一场风暴。中上层积极踊跃,下层也在这种阵势下,变得茫然惊愕。 这样的风潮,显然给朝廷为政,带来了巨大的压力,而压力最大的,显然是崔周度为首的一众调查官吏。 原本,随着调查的积极展开,也遇到了一些瓶颈,面临着一些困难,以及那些缥缈却始终存在的压力。 如今,都不需你费心调查了,人家主动来投案自首了,还一群跟着一群,一波接着一波,且不说其他了,就算把这一应人员全部收监,所涉事项一一甄别调查,都没有那么多的人手。 甚至,负责调查的三法司官员职吏中,又岂是个个清白,说不准谁屁股底下就有没擦干净的地方。若说知法犯法,还有什么人能比这些法司体制下的执法人员更加熟练呢? 事实上,到这种程度,反而有些难以再调查下去了,阻力不只来源于那些涉案人员、官吏及其背后的家族势力,就是调查官员内部,也不愿意了。 于是,一场未经人串连,但勋贵官僚不约而同,十分默契的集体行为,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发生了。 朝廷内部的勋贵官僚们,在这诡谲而汹涌的局势下,于沉默之间,向刘皇帝发出了同一种声音,表达了一种同样的意志。 而有些后知后觉的人,对局面的发展,也不禁乐观起来,有一个词,叫作法不责众。倘若朝廷内部,所有的勋贵、官吏都有涉事,那还能全部给处置了吗? 朝政不运行了?国家不治理了? 若是那样的局面,以刘皇帝之强悍,也不得不妥协。 第410章 枪打出头鸟 开宝九年冬季的雪很大,持续的时间不算长,但是雪霁之后那刺骨的彻寒,却远超往年。当然,对于朝廷内部的上层权贵而言,这个冬季,也确实过于寒冷了,从脚底寒到心头。 荣国公府,内院,还是那间书房,明亮的烛火光芒映照在赵匡胤脸上,留下一半浓郁的阴影,有些看不出什么眼神,但心情显然不好,带着凉意的空气是那般地沉重,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赵德昭就站在书案前,垂头束手,不敢作话。原因很简单,今日他奉父命带着酒肉前去探监,结果被拒绝了,狱吏语气虽然柔和,但态度强硬,说赵匡美是重犯,不准与任何人见面,这背后,若没有人授意,没有人站台,一个小小的狱吏,怎敢得罪赵家。 这显然不是一个好信号,再联想到这数日间,西京出现的这股风潮,哪怕赵匡胤看得不那么地透彻,但心中那股压抑感却是油然而生。 ?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