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配!在史弘肇看来,朔方之委任,虽为一方节镇,实无异于流放。 以心情不好的缘故,史弘肇这一路行来,都冷着一张脸,给人一种煞气冲天的感觉。终于,在正午暂歇之时,爆发了出来,嘴里骂咧个不停: “西京那帮人,此番恐怕得意了,老夫终于被他们赶走了!早知如此,我当初下手就该再狠点!” “天子难道就任由那干文臣笔吏摆弄,洛阳一干无兵无权的勋官旧臣,有什么好忌惮的?那个范质,不过一前朝遗臣,我掌兵权时,他算个什么人物?洛阳我有拿他家的地,收他家的佃民?” “我在西京这些年,为朝廷缴了多少田,籍登多少民,输送多少钱粮,这些朝廷看不到吗?” “那个景范,不过一屯田吏罢了,治不了勋贵,抑不了豪强。我将洛阳整治得差不多了,他来坐享其成,天下有这等好事。他一上任,给那些勋旧施些恩,给些好处,只怕那些人都得捧着他了……” 在任洛阳近三年,史弘肇还是有些长进的,脾性虽没什么改善,但这政治头脑还是开了点窍的。 史弘肇这边大喷口水,身边的随从都闷头干着自己的事,照顾马畜,进食饮水,不敢搭话。 发泄过后,史弘肇摇了摇头,那张粗粝的面容有所缓和,自哂道:“史某何来的这颇多的啰唣,事已至此,作此妇人埋怨,传出去,徒惹人笑!” “你们给本公记住,我方才所说,不准外泄!”几乎扯着嗓子,史弘肇朝左右部曲吩咐着。 “是!”就近几人,答应地很快。 情绪平复下来,史弘肇臂夹头盔,吃着干粮,嘴里感慨道:“史某本为大将,而今重赴边关,御寇戍城,也算得其所。罢了,就当为先帝守卫江山,报其知遇之恩吧……” 史弘肇,似乎看开了的样子。不过,重新穿上这沉重的甲胄,披上征袍,跨上战马,整个人的神经似乎是放松了一些。 坐在一块青石上,看着道间行人负重而走,望着远处,两山相对如阙,阙口有一集市,即便隔得甚远,也能听到些喧嚣声,那是些和平安宁之声。 在任期间,对于洛阳周边,尤其东、北方向的广大区域,史弘肇是巡视了不少的,基本上,是冲着西京豪贵们的土地、庄园、丁口去的。对于洛阳以西,倒是没怎么来过。 “佐吏,前面是什么地方?”史弘肇问道。 一名自感前途渺茫的卑微书吏,赶忙凑上来,禀道:“前面两山,东青龙,西凤凰,口下为阙口市,当东西走道,这两年新兴起的集市,周边十数里乡民逢期往来易货!” “哈哈!”闻言,史弘肇却乐了:“都说我史弘肇扰民害民,这乡里小民,不是乐业安居吗?” 小吏默然,这等事情,可轮不到他这一小人物评论。 春来之阳,和煦温暖,照在身上很舒适,史弘肇又叹道:“马上就是上元节了,老夫却还要奔走向西……” 就在郑国公时不时冒出一句抱怨之时,自东边奔来一小队骑士,领头的是一名绿袍官员,青俊有神。 “东京来的禁军!”以史弘肇的眼力,一下子就看出了骑士的来历。 来者瞧见了史弘肇这一大行人,径直转向而来,目的显然是他:“敢问是朔方节度使郑公吗?” “本帅在此,你是何人?”动都没动弹一下,史弘肇撇着年轻的绿袍官员,轻蔑地问道。 领头的官员下得马来,注意到史弘肇倨傲之状,眉宇少露不愉,拱手应道:“下官乃殿中拾遗王著,特奉陛下之命,前来为郑国公送行!” “郑国公不愧雷厉风行之人,动作好快,下官是连追上百里,到这新安境内,方才赶上!”王著不卑不亢地说道。 既是天子来使,史弘肇坐姿端正了些,也仅此而已,道:“本帅得给别人让位置呐!没想到,天子还记得老臣,说吧,陛下遣你来干什么?” 王著自袍袖中掏出一封诏书,双手递与史弘肇,说道:“这是陛下给郑公的密诏!” 见状,史弘肇这才站了起来,单手接过。 但见其态度,分明是蔑视君威之举,与他在东京所见群臣对天子的敬畏,简直天差地别。心中有气,却也不敢朝史弘肇发。 在史弘肇打开诏书阅读之际,心中惦念着刘承祐的叮嘱,王著上前,缓缓道来:“下官临行之前,陛下曾有叮嘱,让下官告知郑公。” 史弘肇将密诏收起,脸上增添了些思索,听其言,虎目瞪着王著,问:“天子还有什么话,你且说来!” “陛下说,他知道此次郑公受委屈了,你有大功于朝廷,在西京所为,都是为国家考虑,有利于朝廷的统治。手段或许过激,行事失当,也是可以谅解的。” “移镇灵州,实乃西京勋贵群起蜂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