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李斯身子颤的更厉害了,抖如筛糠,脸色更是惨白一片。 嬴政又道:“过去有人曾对朕说过一句话,那人是这么评价你的,丞相李斯,斡旋之心太重,一己之心太过。” “朕过去并未上心。” “而今朕身体越发不济。” “也时常感念起过往的种种事情。” “这让朕不由心生疑虑,你李斯这二三十余年,跟自己这君主这么惊人的一致,或许本就是刻意为之?” 闻言。 李斯面色大变。 嘴唇已是乌青一片了。 嬴政轻笑一声道:“只不过朕并不这么认为,若果真如此,这权力机谋之神秘,也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但换个角度想想,你李斯或许不是机谋,仅仅是畏惧朕这个变幻莫测的君主,故意谨慎从事?” “毕竟……” “你李斯从没有附和过朕的明显错失,也没有附和过某些并不怎么光彩的事件。” “譬如,当年用李信为大将灭楚,这明显是一次错失,而你李斯便没有附和,当年软禁太后,灭赵后还默许赵高屠戮朕昔年在邯郸的所有仇怨之家。” “此外还有种种。” “你李斯都没有附和过。” “你李斯真正的反对,只有那一次谏逐客书。” “而那时的你仅是咸阳的一名河渠令,未曾登上朝堂,更未进入中枢,仅仅是想借此留在秦国。” “君臣如此一致,夫复何言?” “臣……臣……”李斯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嬴政走到李斯跟前,望着这位灰白须发,全身精瘦的老人,长长的叹气一声。 他转过身,朝着帝座走去。 口中轻声道:“李斯,你可知朕为何会不喜你?” “臣……臣不知。”李斯颤巍道。 嬴政坐回到自己的帝座,目光睥睨的扫向下方,淡漠道:“因为你有时候让朕很失望。” “是臣无能。”李斯道。 嬴政摇头:“你李斯何时无能过?若是大秦的丞相都是无能之人,那天下又有多少有能之人?你李斯从不缺乏才能,更不缺乏审时度势的锐利,不然你又岂能坐上帝国首相的高位,而臻于人臣极致,而你李斯也从来没有辜负这一高位。” “你李斯并非尸位素餐的人。” “在朝在位,也都尽职了,尽心了。” “天下是有目共睹。” “但你有一点,过去三十几年,甚至更久,始终未曾变过。” “敢问陛下,那是什么?”李斯一脸疑惑。 嬴政淡漠道:“你可还记得自己早年自嘲时自比的话。” 李斯愣了一下。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嘴角露出一抹浅笑。 他沉声道:“臣记得。” “年少时,臣为郡小吏,见吏舍厕中鼠食不絜,近人犬,数惊恐之。斯入仓,观仓中鼠,食积粟,居大庑之下,不见人犬之忧。” “当时臣便言:‘人之贤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处耳!’” “后续臣便辞官,师从荀子去了。” 提到往昔。 李斯也面露慨然。 一晃已四五十年过去了。 他也从当时的少年,变成了一古稀老人。 时光荏苒,不禁唏嘘。 随即。 李斯眉头一皱。 他不知陛下为何会提及这事? 他狐疑的看向始皇,只见嬴政一脸平静的望着,似在等着李斯的回答。 好似在用李斯当年自己说的话,来试探君臣是否真如此契合。 想到这。 李斯的心咯噔一下。 眼中更是流露出浓浓的惊慌跟不安。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