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和你无关。” 衍圣公坐成雕塑一般。 不是他的错误,和他无关。可是,是他承受这一切,是他失去衍圣公的位子,沦落为平民。 衍圣公沉默了一天,沉默就是一个回答。 衍圣公夫人哭了这些天,加上北京曲阜的来回奔波,身体本就不大好,却还能撑住那口气。此时此刻,因为夫婿的逃避行为,或者说反抗行为,突然心生悲凉。 衍圣公夫人苦苦地哀求他,昏黄的烛光下,晶莹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他的衣襟上,落在他的心口上。 “夫君,你要不甘心,我陪你,孔家人都陪你,九族也好,十族也好,生死一起。 你要答应朝廷,我也陪你,孔家人都陪你,南方一支孔家可以过苦日子,我们也可以。 我有陪嫁,我可以办学馆赚银子。夫君,你说一句话,夫君……” 她哭得语不成句。如果是平时,衍圣公已经心疼地给擦眼泪,柔情地呵护她。 可是,衍圣公此刻看着她的目光,只有痛苦。 长在外戚张家的姑娘,不知道平头老百姓日子的苦。 刚刚嫁来孔家的女子,不知道,孔家人躺在祖先荣光下的那份,面对偌大世界的恐惧。 衍圣公的眼里有泪,嘴唇抖动,却还是没有开口。 夫妻两个抱在一起流泪到天亮。夏言耐心等候一天一夜,第二天再次见到衍圣公夫妇,眼见他们憔悴不堪,却又倔强地一起装哑巴,唯有叹气。 “衍圣公、夫人。大势如此,老天爷要惩罚人间,吾等能奈何?大明六个月,一滴雨没有,今年注定全国粮食减产,大部分地区绝收。如果秋天还是没有雨,大明明年还是全国大灾,大明……大明……衍圣公、夫人,大明完了,天下大乱,孔家又如何?” 孔家梦想着,改朝换代,照样做衍圣公?真当皇上这几年脾气委婉一点,就是菩萨? 夏言是真的,满心希望他们好好表现,尽可能大家都给求情,皇上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也不会依法严办。 这大半年来,他和所有同僚们一起,没日没夜地办公,和同僚们一样,人瘦得一把骨头,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多做劝说。 “衍圣公,下官不明白,也大约明白你的心情。老天爷不下雨,皇上不答应,全大明等着大雨的老百姓不答应,大家都要活命! 常平仓的粮食只够今年! 常平仓的粮食,衍圣公吃过吗?衍圣公一定没吃过。 发霉的、陈旧的、长芽的……掺了沙子泥土的……衍圣公一出生就是金尊玉贵,如何吃过?下官告诉衍圣公,就那样的粮食,那也是大明这几年土地改革后,才堪堪存下来!衍圣公认为,如果那样的粮食也没有了,大明的老百姓会怎么做?” 夏言的面孔笼罩在寒霜里,大夏天的,无端要人从脚底生出寒气。 运气好,大明存下来粮食了。如果没有这些粮食,老天爷这么久不下雨,大明早就乱了! 一旦老天爷到秋天还不下雨,饥饿愤怒的老百姓能直接冲进曲阜,直接打杀! 衍圣公听懂了,眼里出现波动,却依旧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华夏人,如何能不敬着孔子的后人?他不相信! 衍圣公夫人的身体摇晃,当年姑母迫于压力,包围娘家的日子,都记在她的心里。她不是衍圣公的天真,以为到时候孔家还有活路——不用皇上动手,文臣们为了天下稳定,能直接拿孔家人祭旗。 “夫君?”衍圣公夫人抓住衍圣公的胳膊,抓的他胳膊剧痛,她却全无所觉,“夫君,你快做决定啊。” 衍圣公的身体一晃,面色白的渗人,目光落在那茫茫蓝天上,曲阜那干涸的土地又出现,他的眼前一黑,一头栽倒。 土地干了,没有粮食,曲阜的人也要熬不住了,更何况其他地方的人? 可他不明白,他不甘心,为什么,这一切,要他来承受?犯事儿的不是他,不是他啊,老天爷! 衍圣公挣扎在他的梦魔里,一会儿是父母祖先们的荣耀,一会儿是那四十多个苦主索命的哭喊,面色青紫牙关紧闭,药都喂不下去,下人无奈只能硬灌。 衍圣公夫人拿出孔家的传家宝物——当年南宗孔家主动放弃爵位,送回来的“唐吴道子绘孔子佩剑图”、“至圣文宣王庙祀朱印”,要交给夏言,却不防备一个族老推了她一把,硬夺过去。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