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卑人长于战事,陛下与文明太后都积极融入中原文化,甚至已经打算穿汉人衣冠,禁胡语胡服,要全然变成中原人模样,可是,变成了这模样的鲜卑人,真的是那些门阀大家的对手么? “冯哥哥,你是陛下的人,”萧君泽在他耳边低声道,“我又是你推荐的寒门,他们怎会接纳我,怕是连多瞧一眼,也不愿吧?” 冯诞眉头微微皱起来:“这、陛下英明神武……” “这世间,英明神武的帝王何曾少过,”萧君泽轻笑道,“拓拔家诸位主君,有几个不英明神武,他们,有谁活过四十岁了?” 冯诞顿时怒道:“你、你一派胡言!” 他情绪一激动,顿时重重地咳了起来,本就虚弱的他,头脑昏沉,倒在床上,过了好几息才缓过来,微弱道:“君泽,刚刚的话,是谁教你说的?” 这样的少年,哪能说出这样的挑拨的话,这话若让陛下听到,必然会以妖言惑众、诽谤朝官之名被拖下去打死。 “冯哥哥,我其实是不愿意和你说那么多的,”萧君泽叹息道,“我只是看你心生死志,不忍你就这么死了,这才讲给你听。” 冯诞心中越发疑惑,强行起身,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沉静道:“你说这些又有何用,如此情形,是我不想死,便能不死了么?” “不错,”萧君泽拿出两枚药丸,“这里有两种药,红色,能让你无痛无伤地离去;蓝色,能让你痊愈。” 冯诞一时怔住了。 “当然,哥哥,你也可以什么都不选,”萧君泽轻声道,“就当作无事发生,按着各自的天命,就这样过去。” 冯诞凝视着那两枚药丸,轻轻按住胸口,那里正散发着沉闷的痛,让他感受到命不久矣。 许久,他伸出手,拈起了那枚小小的蓝色药丸,放入口中。 萧君泽顺手递给他的一碗温水:“吞服,不能嚼啊!” 冯诞用力吞下去,他神情萎靡,这一番折腾,让他更扛不住了,晕眩之中,很快便又昏迷过去。 然而在这等睡梦里,他却怎么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恐慌,他莫名地梦见在他死后,魏国上下,全成为了晋朝的模样,鲜卑权贵沉迷享乐,汉人执掌大权,再后来,被权臣篡位流程:都督中外诸军事,相国,总百揆;然后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赞拜不名;加九锡…… 然后梦境再变,变成拓拔家与冯家都被篡位的权臣斩尽杀绝,连幼儿少女亦不放过…… 好不容易挣扎着醒来,便看到君泽正坐在床边,那清澈又纯净的眼眸温柔的凝视着他,带着属于少年仰慕和关怀——完全不能把他的刚刚说的话,与他的纯净天真的模样联系起来。 但神奇的是,他又按住胸口,忽然发现胸口不那么憋闷,不仅呼吸顺畅了许多,甚至咳嗽都不那么厉害了。 萧君泽看他醒来,神情肉眼可见地灿烂起来,他微笑着伸出手:“来,哥哥,吃药了。” 冯诞被迷得恍惚了一下,随后便看到那两粒不同色的药,不由又好气又好笑:“你这狡童,分明占足了上风,还来逗弄我。” 萧君泽把药丸递过去:“这是选择,选择的机会,是人最难拥有的,我如此体贴,哥哥你都不感动吗?” 冯诞吞下那粒药,在少年的帮助下坐起身,神色有些无奈:“就会贫嘴。” 萧君泽笑笑:“这才是你该有的样子,那位的面子哪那么重要,值得你用命去换,太可惜了。” 冯诞沉默了一下,随后神色便严肃起来,他到底位高权重,只是一个皱眉,便有了十足的威严:“君泽,你,想要什么?” “哥哥啊,我天赋异禀,生而知之,”萧君泽眸光温柔,凝视着这个新朋友,“自觉天下地下,无所不知,但有一问,却一直不解。” “何问?” “秦亡汉兴后,大汉四百余年,天授皇权,可为何汉亡之后三百年,天下却是纷争不休,王朝林立、岁岁大饥,路间白骨无人收敛?需要何等王朝,才能重立人伦,便天下安定?”萧君泽问。 冯诞一时回答不能,思考许久,只能勉强用以前帝师李冲的答案勉强回答:“是,礼仪崩坏,只要儒家再兴,必是能重建汉室辉煌……” “我也如此想过,可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