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牧举箸苦笑道:“我本食难下咽,但既是解夫人一番盛意,怎敢辜负。子陵来吧!我们齐捧少夫人的场。” 两人食不知味的尝了两件素点后,解晖叹道:“撇开我们敌对的立场不论,两位是解某在当今之世最看重的人。单是你们在塞外为我汉人争光,任何人也要由衷赞赏。” 师妃暄没有丝毫发言的意思,饶有兴致的瞧着神情古怪啃吃东西的徐子陵,秀目射出温柔神色。 沈牧颓然道:“坦白说,我本有千言万语,要向解堡主痛陈利害,免致我们干戈相见,两败俱伤,并拯救巴蜀的无辜百姓。可是妃暄仙驾忽临,弄得我现在六神无主,不知说什么好,不如请妃暄和堡主赐示。” 师妃暄抿唇微笑,不置可否,目光投往解晖。 解晖没望向任何人,陷进深沉的思索中,双目射出凄凉的神色,望往门外,不胜感慨的道:“我解晖纵横天下数十年,从没惧怕任何人,更不卖任何人的账,只有两个人例外。” 解文龙垂首不语,似在分担解晖心中的痛苦。 沈牧讶道:“敢问这两位能令堡主不能不卖账的人是谁?” 解晖目光移向沈牧,变得锐利如剑,沉声道:“有一事我必须先作声明,以免少帅误解,不论两位是否相信,权力富贵于我来说不外过眼云烟,毫不足惜。如非天下大乱,我早退隐山林,把家当交给文龙打理,再不过问世事。所以杨广身亡,我与巴盟缔定协议,保持巴蜀中立,免百姓受战火蹂躏摧残,静待统一天下的明主出现。” 听到解晖这番说话,徐子陵忍不住往师妃暄瞧去,这仙子生出感应似的迎上他的目光,轻柔地颌首点头,表示解晖说的是由衷之言。 沈牧却听得眉头大皱,不解道:“既是如此,堡主何不继续保持中立?” 解晖没有答他,露出缅怀的神色,回到先前的话题,像喃喃自语的道:“在四十多年前一个炎热的夏日,那时我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宋缺为家族押送一批盐货来蜀,我则代表族人接收盐货。我从未见过像宋大哥如此英雄了得,不可一世的人物,使我一见心折,大家结成好友,联手扫荡当时肆虐蜀境内的凶悍马贼,几番出生入死,并肩作战,宋大哥曾多次在极度凶险的情况下不顾生死的维护我。而我解晖之所以能有今天,全仗宋大哥为我撑腰,无论外面如何纷乱,却没有人敢犯我境半步,皆因天下人人均知犯我解晖,必触怒宋缺。天下谁敢开罪宋缺?” 揣测和事实可以相距这么远,沈牧直至此刻亲耳听到解晖剖白与宋缺的关系,始晓得自己误解解晖。这位巴蜀最有权势的世族领袖并非因恋栈权位背宋缺迎李家,却是另有原因,关键就在宋缺外解晖不得不卖账的另一人。 会是谁呢? 徐子陵在师妃暄仙迹再现后,只有心乱如麻四个字可形容他的心情。石之轩不幸言中,当李世民陷于生死存亡的关头,梵清惠不会坐视。 在沈牧和宋缺的阵营外,只有师妃暄明白巴蜀是不容有失,若汉中陷落,沈牧可直接入关攻打长安,而杨公宝库则令李渊失去长安的最大优势。 师妃暄现踪于此,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一着。 沈牧的声音响起道:“我明白哩!敢问堡主,另一位堡主不得不卖账的人是谁?” 解晖沉浸在往昔的回忆中,不胜唏嘘的道:“有很多事我不敢想起,现下更不愿再提。一直以来,宋大哥是解晖最敬服的人,到现在还没有改变。若有选择,我绝不愿违逆他的旨意,何况玉华是我最钟爱的好儿媳。” 解文龙一颤道:“爹!” 解晖举手阻止他说下去,平静的道:“另一位就是妃暄的师尊梵斋主,她因秀心和石之轩的事踏足江湖,而我和宋大哥亦因秀心要寻石之轩晦气,大家相逢于道左,似无意实有缘。她与大哥的一席言谈机锋,我虽只是旁听者,却记得他们说的每一句话,更感受到她悲天悯人的情怀,为万民着想的伟大情操,不敢有片刻忘记。” 接着望向师妃暄,双目透出温柔之色,慈和的道:“所以当妃暄为李世民来向我说项,解释她选择李世民的前因后果,我是首趟在重要事项上没征得大哥同意,断然答应妃暄开出的条件,为的不是我解家的荣辱,而是天下万民的福祉,到今天仍不后悔,只痛心得不到大哥的谅解。我最不想与之为敌者,今天却是我的敌人,但我心中没丝毫怪责大哥,他有他的立场和看法,没有人可以动摇他的信念。我当然不成,清惠亦无法办到,我最不愿目睹的情况,变成可怕的现实。” 沈牧和徐子陵终明白过来,解晖虽没说清楚他和梵清惠的关系,显然他和宋缺均对梵清惠曾生出爱慕之意,但由于梵清惠出世的身份,当然不会有结果,就像徐子陵和师妃暄的关系。试想换过徐子陵是解晖,师妃暄的弟子在若干年后来求徐子陵,他可以拒绝吗?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