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实实感受到了命运的戏谑与无奈。为何不惑,因为深知,世上很多事无力改变,答案几何,不再重要。 发妻早年撒手人寰,他和儿子算不上相依为命,只是互相拉扯走过十几年。对于生意,如果那也算作生意,他从不后悔。危与机本就是共存生长。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当初上杠杆的时候,不是没想过这一天。 只是千算万算,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他忘记了小人当道。 船沉之前,季骞消失无影无踪。负债如堤坝裂开口子,又如触动多米诺骨牌,最后砸在他身上,令他奄奄一息。这一生有过高光,也有低谷,唯一骄傲,是儿子。南天远长成了人们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发际线上的手掌温柔有力,跟随心脏跳动节奏,缓慢按压。拇指从眉间滑向太阳穴,其余四指藏在脑后发丛,找到穴位,精准施力。 “自从有偏头痛的毛病,从小就让你帮我按摩,这么多年,你越来越有样了。” “爸,你以后早点睡,少应酬,少喝酒。不然我技术再好,你还要靠止疼片缓解头痛。”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南仲冬语焉不详,像是自言自语。 他又随口问,“化学竞赛成绩如何?” “发给你过。” “太忙。想考哪个大学?” “看自主招生结果和竞赛保送结果吧。” “对未来,有什么规划么?” “我从小到大,从没让你操过心。未来也是。” 南仲冬欣慰闭上眼,会心一笑,“我有很多失败,你是我最成功的作品。” “弹首曲子给我听。” 南天远的手正搭在父亲的脖颈,感受颈动脉有力的勃发跳动。他垂下手,走到不远处的钢琴前,端正坐好,掀开琴盖。 最近正在练习李斯特的钟。黄老师讲他太多技巧,少了感情。南天远练了很久,问老师,这首曲子李斯特就是用来炫技的,您为何总强调感情,我体会不到。 黄老师是个比南仲冬还要年长的中年妇女,卷发,喜欢穿旗袍,右手无名指和小指短了半截。她站在钢琴旁,“练琴的几个境界。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仍是山。” 十九世纪那架股东叁角钢琴在上一次搬家时一并卖了。这家钢琴音色算不上优质,中规中矩。踩上踏板,南天远深吸一口气,十指搭上黑白键。 琴声颗粒感饱满分明,叮咚跳跃,从简单的欢快到繁复华丽。弹至高潮,左右手交替,快速重复八度音。修长手指在远距离十六分音符间穿梭跨越,声音越发明亮圆润。 寂静深夜,琴声激昂,南仲冬点燃最后的半根烟,透过烟雾看向南天远。一曲弹毕,落下最后音符,烟也烧到手指。南仲冬被灼疼,回神。将烟盒捏扁,扔进脚下垃圾桶。 “早点睡,明天还要上学。” 南天远刚踩上第一个台阶,南仲冬又补道,“明早自己去学校,我不送你了。” “没关系,爸,你忙你的。” “以后也不送你了。”南仲冬说,“你大了,该自己走了。”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