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往更坏的地方去想,木屋里没有屠刀,他不敢想若不是阿箬压制对方,此刻他回来看见流血的,必然是阿箬。 阿箬的脸上溅到了几滴血,在苍白的脸颊显得尤其诡异艳丽。 那双鹿眸有些失焦,空洞地望向何时雨,好像失血过多要死的人是她一样。 阿箬问:“阿哥,那是血吧?” 何时雨点头,他连忙亮阿箬拉起来,又踢了踢已然昏迷不醒的男人,心有余悸,第一时间便是夺走了阿箬手里的屠刀。 “是血……不是水。” 在何时雨拖拽着男人的时候,阿箬还讷讷地盯着那断节的手臂看,那里没再长出新肉,血也没有化作水迹,男人若今日死了,便就是死了。 阿箬这才像是劫后逢生,双腿一软地坐在了地上,她抬起双手,看向掌心指缝里还残留的鲜艳的红色,轻轻喘了几口气,便笑了出来。笑着笑着,她又落泪了,可她一点儿也不觉得难过,因为岁雨寨散了。 男人叫吴广寄,阿箬还记得他的名字,曾是他一把火点燃了寒熄的衣裳,将他烧完又剁碎了扔进铁锅里。 “是血,真的是血……不是水。”阿箬颤抖着双手捂住自己的脸,过往画面纷纷跃上眼前。大火中屠杀整个岁雨寨人后又再次重生,三百多人都拥有了不死不灭的身躯,那就像一场噩梦,一场在如今这个世界里,不再发生的噩梦。 阿箬的喉咙发出一声声沙哑的笑声,她已经很久没再出过远门,却在这一瞬朝外奔去。 何时雨正想挖个坑将吴广寄埋了,又见阿箬朝外跑。 他以为阿箬受了惊吓,连忙丢下吴广寄追了上去。 阿箬没跑远,因为眼前的林子里就有她要找的东西。那一片已经死了几十年的枯林,不知何时开出了几点小小野花,蓝色的,还没有指甲盖儿大,密集地缩在一片枯木枝堆出的树影底下。 斑驳的阳光洒落其上,娇嫩的花迎着微风摇曳,脆弱却又顽强。 何时雨看见阿箬突然跪在地上,她的双手捂着脸,喉咙里溢出一声又一声不知是痛苦还是畅快的哭笑。她像是疯了一般弯下了腰,几乎整个人都蜷缩在了地面上,蜷缩在那一小片野花旁。 “阿哥……”阿箬回眸,她的脸上还有泪水,鹿眸中却迸发出希翼的光,是何时雨从不曾见过的璀璨与鲜活。就像过去的十几年她一直都是行尸走肉,在这一刻才真正地活过来了一样。 阿箬道:“你看啊,阿哥……开花了。” 吴广寄死了,岁雨寨散了,这个世界……正在重新复苏。 “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 她像是终于从一片黑暗中挣扎出来,浑身发麻发软,却还是雀跃地跑回何时雨的身边,抓着何时雨的手臂,笑中带泪,又是发自肺腑的高兴。 “太好了,阿哥!开花了……一切都不一样了,不一样了!” 只要不曾遇见她,寒熄便还是好好的。 无人会发现沧州大地的某处枯萎的深林里布下了结界,也无人会发现高高在上的神明。 但他们会渐渐发现,将要干涸的河流流淌着清澈的水;龟裂的大地上重新长满花草;深林见会有小鹿、山兔、野猪…… 而这一切,就在一场连续三日的甘霖之后。 作者有话说: 补上昨天的了 第122章 又初见:三 落雨了。 往年干旱引起的灾情在近两年也逐渐好转, 可天空落雨也不见如此频繁,连续三日的大雨之后,又是淅淅沥沥的十几天小雨, 不曾放晴过。 因为有雨, 所以许多人都不曾出过门,连续大半个月的浇灌下,深林里的灵也跟着一起复苏。 阿箬就在木屋里, 哪儿也没去, 时不时还能看见从那片以前死去的森林里飞出来的灵, 沉沉浮浮十几点星芒,再钻入地缝中消失不见。 天气渐冷,何桑的身体愈发地差了。 他以前还能出门寻药, 现下多日的阴雨天让他的左手疼到浑身发麻, 他的手曾受过伤,即便阿箬改变了他们人生的一些轨迹,却也不是事事都能避免的。何桑疼起来便忍不住哼声, 何时雨会些药理,只能让阿箬烧些热水, 用巾布打湿了敷在他的手腕上, 让他得以好过些。 可这也只能起一点作用罢了。 何桑的身体,他自己知道,因为阴雨天疼的是左手, 却有其他的疼痛是因他年事已高。 灾情祸乱之下, 能与他一般活到六十好几的人屈指可数, 眼看着两个孩子长大, 他也当满足了。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