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大人觉得和尚这样做可对?他在梦里与那女子已经成亲且欢好,算不算破戒了啊?”阿箬朝寒熄望过去。 寒熄几乎没有考虑便道:“算。” “果然戏台上的东西都是骗人的,他这苦行的和尚怕是不能功德圆满咯。”阿箬撇嘴。 寒熄又道:“说不定这也是他苦行中的一道劫呢?若他清晨醒来,念及梦里男女之情,他便跨不过这道劫数,若他醒来当真将此当成渡鬼,清醒便忘却,反而会助他修行。” 此话一出,阿箬的脚步略微顿了顿。 她依旧在看寒熄,只是心思飘远了些。 阿箬抬眸看了一眼天空,深蓝色的天空上坠了零星两点夜星,不到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她又捏了一下新买的荷包,里面银钱比来时还要多,只要她不乱花,仅付衣食住行撑着也能再过几年。 寒熄说,罗汉的俗缘梦,是他的一场劫。 那寒熄在人间的一切遭遇,是否也是他的劫难?待到功成圆满,寒熄回到神明界,阿箬也就成了他“梦中的女鬼”,不过是在他无尽岁月中的一夜幻象罢了。 要说她真是寒熄的劫数,寒熄能度过她这场劫难吗?待他大梦结束后,时时记得她了,是否也代表他渡劫失败? 到底是记得好,还是不记得好呢? 阿箬自是希望自己被寒熄记住,她所求不多,唯求能在寒熄的生命里存留一丝印记,如今看来,或许这丝印记抹去了才好? “阿箬。”寒熄出声,阿箬这才回神,原来她一直站在原地迟迟未动,看着寒熄的眼神也露出些许慌张,心烦意乱,手脚都冰凉了。 “在想什么?”寒熄问她。 阿箬立刻摇头,她不敢将心中所想说出,也不想因为自己扰乱了寒熄,她想若是为了寒熄好,忘记也是可以的。 寒熄察觉到她的难过了,一场戏,便让小姑娘生出了这么多多愁善感。寒熄拉过阿箬的手,将她代入怀中,轻声问:“是不是后知后觉,害怕了?” “我才不怕鬼。”阿箬道:“是鬼怕我。” “我却是有些害怕了。”寒熄说完这话,阿箬睁圆了双眼有些震惊,她望向寒熄眨了眨眼:“您……您说什么?” “我说我有些害怕,不想再待下去了,我们回去休息吧。”寒熄道。 “神明……是不会说谎的吧?”阿箬依旧不可置信:“您怎么会害怕鬼呢?” “嗯,我不怕鬼。”寒熄用左手轻轻敲了一下阿箬的额头:“我也不会对阿箬说谎的。” 他害怕阿箬心里的胡思乱想,也害怕一切如戏台所演,大梦一场,彼此忘却。不过他想,他应该是不会忘记阿箬的,因为他的身上藏着阿箬的荷包,那上面有阿箬的气息,便是到最后一刻,他也会带着气息离去。 寒熄拉着阿箬的手穿过人群,他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朝阿箬笑一笑。 周围灯火从二人身边略过,人群也略过,有些戴着面具的小孩儿冲过来,险些撞上二人,寒熄又将阿箬搂在怀中,一条手臂箍住了她的腰,等小孩儿跑开了,他又是对她笑笑。 阿箬看着他的笑,张了张口,到底没问出寒熄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既不是害怕鬼,也不是在说谎,那他害怕什么呢? 满城的人都在子夜之后狂欢,客栈里的房间不多,阿箬与寒熄找了三条街才找到一家寻常的小客栈,给了银钱再有一个时辰天就该亮了。 玩儿了一整日,阿箬确实有些累了,她洗漱后躺在软塌上,看着窗外微微发光的天空。太阳尚未升起,暗夜也变得深蓝,城中五彩的灯笼发着光芒,照亮新年。 阿箬躺下却睡不着,若是往常,她早该饿了,也困了,现下身体似乎感受不到困倦,对食物也没了往日的渴望。 小客栈的窗下挂着一截老旧的穗子,阿箬伸手拨弄了一下,翻身时,脚上的铃铛发出些许声响,她闭上眼睛好一会儿,以为寒熄会过来将她抱上软床,可等了半晌也没等来对方。 近来的习惯真是要人命,她对寒熄越发不舍了。 “神明大人,我睡不着。”阿箬开口,没人回应。 她愣了一下,睁圆了眼睛翻身趴在软榻上,往床的方向看去,正好能看见寒熄躺在床上,脸对着她这方睡过去的画面。 薄光透过窗户照在了他的脸上,寒熄的脸如上等白玉精雕细琢,他合上了眼,呼吸浅浅,竟是破天荒的头一次睡着了。 阿箬有些惊奇,她还记得寒熄说他是不用睡觉的,以前睡觉,都是神智不算清明时配合阿箬,因为只有他睡了,阿箬才会睡着。 今日阿箬还来不及睡下,寒熄便已经睡着了。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