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包下的大画舫,可请平乐街中一整个馆子的艺姬上船表演。 微微丝竹声从远处的画舫传来, 万家灯火于黑夜点亮了白月城的上空, 阿箬伸了个懒腰再睁眼, 看见的便是一片光彩斑斓的景象。 湖边倒映出粼粼灯火, 像是整个儿白月城颠倒于水面, 就连天上的弯月也落在了水中。 云湖上的画舫船夫大多是相识的, 正巧有一艘稍大点儿的画舫从旁边驶过,两个船夫遥遥挥手示意,往彼此的右边行驶,以免过强的水浪晃动船身。 那艘画舫上正是某家公子邀了平乐街中的几个弹琴唱曲儿的艺姬,女子们年轻貌美,因着天热,穿着轻薄的纱衣,纱衣下牡丹红的裹胸勾勒着丰腴身形,腰细臀圆,显出了些魅惑的娇气。 琵琶声从画舫内传来,对面的画舫中点了许多盏灯,便是画舫外也挂了几盏金鱼灯,从里到外都是亮堂堂的。暖黄色的光芒从窗棂花缝中照出,里面有几个人,那些人在做什么,便从船身擦过的这短短一会儿看得清清楚楚。 几名男子伴着几名女子,除了两个正在表演的,剩下的全都依偎在了公子们的身边,娇笑声几乎掩盖了琵琶歌声。 船身越来越近,几乎并行,阿箬与寒熄一起朝对面的画舫瞥了一眼。 只见其中一名相貌一般,但身材出众的女子忽而解开外罩的纱衣,露出一双白皙的肩膀手臂。她端起桌面上的银杯,身姿灵动地旋转了两圈,杯中滴酒不洒,又被她稳稳当当地衔在了嘴上,压住朱唇。 赤红裙摆扬起,不过一个旋身的功夫,那女子便岔腿面对面坐在了一名公子的怀中,她拿走酒杯,俯身压腰的,嘴对嘴将方才含的一口酒渡进了那名公子的嘴里。 周围人喝彩声连连,也不见旁人脸红害臊。 “红鱼姑娘好身段!”一人夸赞:“不输若月馆的银仙儿!” 口水声啧啧传来,暧昧的喘气尚未平息,那两人因共饮一杯酒愈发动情,公子的手忍不住往女子身前探去,却见那女子抽身,媚眼如丝地转身坐在一旁,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其他人纷纷大笑,又是一阵玩闹。 画舫擦身而过,笑闹声也逐渐远去,这云湖上的画舫几十艘,有不少都如方才那般,借着佳节游玩享乐。 阿箬误会了,她听到了琴声歌声便以为那一船女子都是平乐街的人,方才一瞧,却是缕衣巷的。 她不是没见过男女之间调情,往年捉鬼或捉妖,阿箬也去过青楼,见识过一些因情\事而死的人。于鱼水之欢上,阿箬不知是否真如旁人所说销魂媚骨,理智全无,故而自己去看能够坦然,可她身边还有个寒熄。 去年听口戏,阿箬捂住了寒熄的耳朵,这回也险些捂住了他的眼。 她已朝寒熄伸手,发现手中还握着银花折扇,便将折扇放在桌上,再想去捂寒熄的双眼已是来不及。 寒熄见她凑近,视线从对面画舫中收回,右手压下了阿箬的手,目光轻飘飘地扫过阿箬的腰,又看向了她因弯腰走动而飘摆的墨绿裙摆。 画舫远去,阿箬却还弯着腰有些不知该进该退。 她抿了一下嘴,恰好寒熄抬眸时看到阿箬的舌尖探出一小截,迅速舔过下唇后便收回了双手,恭敬地坐在了一旁。 索性现在去遮掩,也无甚意义了。 远离灯火,一条长街走到尽头,要往城外去的那个方向的湖岸离水面近,此时那里围聚在一起的人最多,都是一些年轻的男女,手中捧着花灯在上面写下七夕心愿,顺着湖面漂泊,再顺水的流向往城外而去。 漂浮在水面上的莲花灯堆积在了垂柳依依下的湖面,烛火忽明忽灭,远看像是一颗颗星光,近看又是一朵朵绽放的夜光莲花。 画舫不往那边去,免得打搅了旁人放花灯的兴致,可架不住风向更改,几朵莲花灯还是往画舫这边飘了过来。 阿箬走到船外,风轻轻地吹过脸颊,寒熄也跟着她一道出来,看向那几朵朝他们靠近的莲花灯。 岸上的那些人与过去的阿箬年龄一般大,可她在他们这个岁数却从未体会过这么美好快乐的安逸时光,每日愁吃喝生死,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后来天地复苏,一切都在好转,可阿箬也丧失了那一部分属于少女应有的天真浪漫,她在自责、仇恨与愧疚中日复一日,不曾解脱。 画舫停下,顺着湖面上的风轻轻飘动,一朵莲花灯贴着甲板旁,被水浪拍走,又荡了回来。 烛火要灭了。 阿箬伸手接过莲花灯,只见莲花灯的花瓣上写下了一行蝇头小字——思金秋,望君归。 小小愿望,却能看得到写下这行字的女子怀着怎样的心事将情谊寄托于这花灯之上,阿箬甚至觉得,她能看见那少女含羞的笑。 她将蜡烛旁灌入的水倒掉,再重新把莲花灯放回了水里,心中忽起一阵美好之感,又有些怅然若失的失落。 “阿箬。”寒熄喊了她一声,阿箬回眸,见到他便忍不住露出一抹笑容。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