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藏香风, 轻飘飘地拂过何时雨的脸。 何桑扭了腿, 阻拦不了他们,便只能让何时雨去拦下。 何时雨去了,他尚且不知这些人要做什么,才靠近便听见吴广寄在那儿嚷嚷着要磨刀,好一会儿了他才知道,他们要杀人。 “不能杀人!”何时雨冲了过去,他要拦下吴广寄的刀,却被吴广寄吹胡子瞪眼地恐吓:“我的刀可不长眼,小心伤了你!” 新嫁来没两年的小妇人也在旁边道:“不是杀人,那人已经死了,何桑自己说的,没有呼吸心跳,没有脉搏,他身体都凉透了。” 何时雨闻言,要去查探,却被他们推开:“哎哟,你还小,别看了。这杀人与往年宰牛羊也是一样的,外头的蛮人都吃得,我们就吃不得?我已经许多年没吃过肉了,你就不馋这味道?” 何时雨自然馋肉,可他不会馋人肉,他是从死人城里逃出来的,当年不愿自己尸身成为他人的盘中餐,定也不愿去吃别人。 他看见那个白衣男子安静地躺在一块石头上,背对着他的方向,身上飘出一缕又一缕的薄雾,像是随时都要化风而去般。 何桑终于来了,他让何时雨去找阿箬,何时雨捏紧手中的月亮结便去寻阿箬。何桑说阿箬在他们的住处替他取药,可阿箬的动作太快,何时雨赶回住处时她已经不在那儿,救命药丸也被拿走了。 何时雨便只能回到岁雨寨众人架火堆的地方。 原先义愤填膺的何桑不知被他们几句话说服妥协,白着一张脸坐在一旁背对着他们,不再阻拦吴广寄磨刀,也不再出言说他们禽兽。 一群男人女人围在一起,说的话胆大又露骨,甚至已经商量好了等会儿要怎么去吃那个不知从何而来的男子。 何时雨不敢再靠近了,他在这一刻才觉得自己好像从未认识过岁雨寨的人。 岁雨寨之所以与别处不同,是因为他们可以掠夺他人的食物,却不允许内讧,不允许吃人。何时雨见多了人吃人,他厌恶、恶心,他想阻止他们,内心的胆怯与恐慌搏斗,脚不受控地朝他们走去,还未走出三步便被何桑拦下了。 何桑问他有无找到阿箬,何时雨摇头,何桑不知为何露出一抹苦笑,点点头道:“没找到也好。” 何桑的沉默让岁雨寨的人愈发猖狂,何时雨知道这个倒霉的外来男子,岁雨寨里众人是打定主意要吃了。 何桑也让他不要去阻止,只当没瞧见,何时雨心寒至极,他冷着脸道:“我不会吃的,我绝对……不会吃人。” 坚持或许无意义,也没人在乎他,但何时雨在乎自己。他是人,人便应该有理智懂克制,不杀同类,不食同类,这是最基本的底线。 何时雨本想离开的,他怕他再留下去会看到更可怕的场面,他痛恨自己无力阻止,也没办法救下那个人的尸身。 何时雨转身时,怜悯又悲痛地朝那抹白色身影瞥去一眼,他内心歉疚也无力回天,便是这一眼,他好似看见那个人动了一下。 那一刻,何时雨没再管何桑的阻拦,他冲到人群里对着那些已经饥肠辘辘等待吃肉的岁雨寨人大喊,他说那个男子还活着,他看见那人动了,不是幻觉,他真的看见那人动了! 可没人听他的话。 天色渐暗,落日余晖照在了那些人的脸上,何时雨看见那一张张脸在赤红的晚霞之下显出了血腥之色,像是鬼魅的面具。每一个龇牙咧嘴笑着的人,都贪婪地望着煮沸的开水,一把将何时雨推开。 何时雨不敢看错,他也不认为自己看错了。 他满心慌乱与恐惧,无措地走到了那名男子的身后,看着高挑的人背对着自己躺着,唯有风吹动了他的衣袂,而何时雨原先所见的动弹也仿佛成了幻觉。 然后,他看见了那名男子的手微微抬起,对方撑着身体,艰难地转了半身。 何时雨站定于男子与大火之间,他背对着火光,面对着那面脸色苍白却拥有不凡之貌的男子,亲眼见到对方慢慢睁开了双眼。 茶色的瞳孔倒映着何时雨与他身后的火,他看见了何时雨眼中的恐惧,看穿了何时雨当时的怯懦,也认出了何时雨的身份。 ——他们要吃了你。 这句话卡在何时雨的喉间,他说不出口。何桑都说这个男子已经死了,可他却真真切切地看到对方活了过来。他还是在这一刻退缩,不忍与濒死之人说出他将死的真相,更不敢告诉他,他将为人鱼肉,入腹为食。 男子的身上笼罩着一层微弱的光,将他与逐渐黑暗的天色隔开,他面对何时雨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容,疲惫地叹息。 “何时雨。”他叫出了何时雨的名字。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