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萧屹品级, 往年他连个茶渣子都分不到,这次居然得了一整饼。关策甚爱此茶,还预谋着拼死拼活也要蹭几盏喝。 没想到他转头就送出去了! 常人都是收起来当传家宝的啊! 关鹤谣不禁将那精致茶饼拿起来端详,才发现下面压着一张字签。 冷劲的字被茶香熏着,也带上了轻柔的暖意, 如一捧香茗嫩芽落在她心尖—— 虽不如酒,聊慰卿忧。 怎么就不如酒了?她又不是酒鬼!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仿佛那玉髓酒香又萦绕在鼻尖,关鹤谣抿唇笑起来,“可否借纸笔一用?” 关策忙不迭点头。 关筝桌案上散着不少精美的花笺,关鹤谣看了好几眼。 公侯之家,尽是这些以小见大的富贵风雅。 萧屹也是一样的。 比如那封信就是云母熟宣写成,云母细粉如银霜一般闪着柔亮的光。 离了她物资匮乏的青帘居,萧屹仿佛重新变回一个她不认识的精致boy。 但关鹤谣知道,并不是这样。 明明信件用的好纸,明明他手边也一定有许多上佳的花笺。 唯有那张字签,却是最最普通的宣纸。 这是一种两人心知的仪式感。 让她永远怀念,那些个在破旧小木桌边对坐的春夜;让她永远记得,她第一次收到的,那一张小小的字签。 关鹤谣便也学着他,径直拂开各种华贵的花笺,特意从纯白宣纸上撕了一小条,提笔缓缓写下—— 新火试茶,故人枕花。 她追求的人间清欢,如是而已。 *——*——* 三月初五,清明。 这一日,关鹤谣本想给毕二放一天带薪假。毕二却说,他家是逃难来的金陵,全村都被洪水冲没影了,就算想上坟也无处可去呀,只在家中供奉一番就好,还不如来帮帮东家娘子。 关鹤谣愣住,半晌默然。 街市上到处都是准备出城扫墓祭祖的行人,拎着纸钱串串,搂着纸扎娃娃,在这晴暖春阳下,倒也不慎人,反而鲜活得很。 可这份鲜活,说到底是无数的生离死别,一天的苦中作乐。 吕大娘子夫妇也扫墓去了,把这铺子留给她们三人折腾。 出行人多,生意就好,毕二和掬月的配合也越发默契,把油焦面的生意照看地极妥帖,关鹤谣肩上担子便轻了许多,只管操作扇贝和银鱼。这两样又向来受欢迎,出摊半个多时辰就售罄了。 关鹤谣放心地留下二人收尾,回家午休过,想着和关策的约定,便快步出了门。 可越心急,越遇拦路虎,她被宫里派出的马车队堵在了路上。 那么些高头大马拉的马车,全是青色车幔,铜饰车身,从奉先寺和道院祭祀完宫嫔们回来,浩浩荡荡往皇城跑去。关鹤谣只能呆呆站在道边人群里,跟着看了一会儿热闹。 车队一过,便急急抬脚往国公府去了。 阿虎见到关鹤谣不免惊讶,“鹤厨娘今日来得真早。”转瞬脸一黑,“哎呀您怎么没插柳啊?”说罢几步跑出去,折了柳枝回来递她,嘴里还在叨叨:“清明不插柳,红颜成皓首。您怎么不上心呢?” 这孩子平时对她恭谨得很,难得硬气着教育她一回,逗得关鹤谣暗呼可爱。她握着国公府的春柳,想的却是金明池的那抹翠色,梨涡一闪,将其簪在发间。 一抬头,她等的人正巧来了—— 关策的厮儿阿达笑着与她问好,又扬声道:“奴来不为别的,只是朝散郎想吃些甜的,请鹤厨娘看着整治几味。”而后靠过来,用只有关鹤谣能听到的声音嘲笑自家郎君,“他是真的也想吃,烦您多做一些。” 关鹤谣扑哧笑了。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