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的皇上不会一直留在这里,他会继续北上,而大军拔营,肯定会带走粮食。 那摆在众人面前的就只剩下了两条路,要么加入黄望乡的队伍,跟着他打仗,要么流浪去下一座城。 阿宁说:“那我们就去当军医,哥哥,反正咱家五个人都能为皇上干活。” 柳弦安答应:“好。” 他是好了,但也有许多人不好,有着好几个孩子的妇人先哭了起来,不懂这漫长的黑夜到底何时才是头,紧接着是老人,庙里呜咽一片,阿宁安慰道:“大家先别着急哭,我们问问皇上,倘若家中男丁去打仗,能不能将他的家人留在三水城里,再分一些粮食和田地。” “这城里哪里还有多余的粮食。”一名青年道,“原先每天都能领三个窝头,现在只能领两个,娃娃连半个都难讨,我前几天去帮大夫取药,特意看了眼粮仓,已经快见底了。” 没有了粮食,就意味着下一轮饥饿即将来临,再加上城外逼近的琰军,所有人的心都是悬的。 也有不少人发现,这场仗不管是打赢还是打输,对自己来说,似乎都失去了意义。 梁戍率军前行,地平线上,已经隐隐约约冒出了三水城的城墙,和一面明黄色的叛军旗帜。 大琰铁骑玄甲光寒,长刀折射出刺目的光线。黄望乡站在高处,看着远处那道黑色的潮水,穿着一身并不合身的龙袍,手里握着剑。 他听说过梁戍的故事,大琰一等一的将军,年轻,残暴,战无不胜。 在那阵,自己还只是田间地头的庄稼汉,端着碗听着千里之外的传奇。 而现在,黄望乡咳嗽了两声,他最近真的已经太累了,整座三水城都是那么的乌烟瘴气,脏臭难闻,距离自己理想中的天国实在差了太多,每日好像都有无穷无尽的琐事,在将局面推往更糟糕的方向。 城楼下传来一阵声响,而后柳弦安便被带了上来,他是自告奋勇来给新帝看诊的。诸位大臣虽说也觉得在太医的挑选方面,应该更知根知底一些,但城里条件有限,确实也容不得挑三拣四。 这是柳弦安第一次见到黄望乡,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并没有什么杀戮气,哪怕手里握着剑,看起来也像握着锄头。他同样能看到远处大琰的军队,于是在这种时刻,心弦依旧忍不住轻轻一跳。 “大胆!”有人训斥,“见到皇上,还不跪拜!” “不必了。”黄望乡道,“听说你是医术高明的神医,会不会治失眠?” “会,我最会治的就是失眠。”柳弦安问,“皇上睡不好?” 黄望乡深深叹了口气:“是。” 柳弦安道:“因要看诊,所以我得将所有事情都问清楚。” 黄望乡点头:“好,你问。” “皇上失眠,是因为远处的琰军吗?” “不全是。”黄望乡道,“我已与琰军交过许多次手,一直睡得很好。” “那就是因为琰军的统帅。” “也不是。” 柳弦安:“真的假的。” 黄望乡不解地看向他。 柳弦安解释:“我听说他百战百胜。” 黄望乡摇摇头:“我失眠,是从登基当天开始的,那时还并没有梁戍的消息。” “所以皇上是高兴得睡不着?” “放肆!” 黄望乡还没说话,旁边的一众将军先怒斥出声,其中以袁将军嗓门最大。登个基就激动得睡不着,这是何等丢人现眼的小家子形象,更有人指着柳弦安的鼻子骂:“早就听说你在破庙里胡言乱语,动摇军心,现在一看,竟还敢对着皇上阴阳怪气,怕不是琰军派来的奸细!” “奸细”这两个字放在战争里,是能令所有人绷紧神经的,立刻就有“哗啦啦”一片长刀出鞘,平常人可能会腿软,但柳二公子是一个生死都可以的人,所以就显得尤为淡定,淡定得连黄望乡也问:“你不怕吗?” 柳弦安道:“我不是奸细,自然不怕。” 黄望乡又问方才嚷嚷的那个人:“他是怎么动摇军心的?” 对方答道:“在庙里借着看病,一直在怂恿百姓打仗无用。” “我没有说打仗无用,我的原话是鼓励青壮年加入大军,一路北上,这样将来也能有口饭吃。”柳弦安道,“可青壮年大都有父母妻儿,他们没法随军,只能留在三水城,或者去别的什么城,那天我问了两位路过的将军,可有什么安置的措施,结果他们说什么都没有,往后谁想吃饭,就得立功,否则就要饿肚子,但我们在进城的时候,分明是听守官说,只要投靠皇上,就能人人都吃上饭。” 黄望乡看向那群将军。 有一人硬着头皮道:“皇上,现在城里已经没有多少粮食了,每天又还在放新的流民进来,我们已经尽量放慢了速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