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唳脑中一片混乱,他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只一个下午便天翻地覆?他在打马狂奔时,故意用马鞭抽在自己大腿上,清晰的疼痛告诉他这一切并不是在做梦,难道是碧烟发了癫?还是江梦枕想和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其实人生中的很多巧合,都是某种必然,齐鹤唳冲进漆黑的挽云轩中,他闻见屋里浓重的血腥味儿,在战场上都没打过哆嗦的人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双腿发软,他有些不敢走进去,所有的事都充满了不真实的虚幻感,他根本无法面对乍然失去江梦枕的可能。 黑暗中火光一闪,一根蜡烛被人点亮,二少爷回来了,绛香站在烛光后幽幽地说:过去看看吧,公子一直等着您呢... .. 齐鹤唳听见自己的牙关因为发抖咯咯作响,为什么只有你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其他人呢? 您自己都不在,还指望谁在呢?老爷、太太、大小姐、还是姨娘?绛香平静道:有的来过,后来走了,有的根本没露过面。 齐鹤唳用双手抱住脑袋,他觉得喘不过气来、觉得自己真该被千刀万剐!他早就知道齐家人的薄情寡义,他们对他尚无亲情可言,对江梦枕只会变本加厉地释放恶意,他的夫郎是被那样金尊玉贵的侯门公子,自从嫁给他这个庶子后却处处低人一头,让人作践到生死都无人过问的地步。 身上的骨头像是被人一寸寸地全部敲断,齐鹤唳支撑不住自己的身躯,他摇晃了一下、直接跌扑在地上,他把嘴唇咬出了血,极其狼狈地爬到了江梦枕的床边。床上的身影肚腹隆起,剪影仿佛还是他早上离开时的模样,彼时心里荡漾的柔情全冻成了冰坨,齐鹤唳跪在床畔、摸到江梦枕苍白冰冷的手,自己的肺腑随之凉了个透,江梦枕半闭着眼睛,散乱的头发被疼痛的冷汗与哭不出声的泪粘在脸上,嘴唇干裂发白、脸色青暗灰败,他盖在被子下的腰腹上青紫一片、多处淤血,那是大夫粗暴地推搡婴儿留下的伤痕。 梦哥哥...齐鹤唳的心跳都停了,他想起自己攀在墙头初次见到江梦枕的场景,他曾经是春天里最美的梦,现在却是一缕马上就要消散的魂,身形怪异、容颜萎败,宛如零落成泥的名花,被污泥裹了一身,连最后的体面都不能保有。 所有人都是同谋、都是共犯,齐家人、肖华、包括齐鹤唳自己,齐鹤唳怪不得了别人,因为他是最可恶的罪魁祸首,是他们联手把江梦枕推进了泥里! 齐鹤唳觉得自己仿佛已经死在了这里,他的魂魄飘出了躯壳,在高处鄙夷地俯视着他自己,厉声地喝问:你就是这样爱他的?!你就是这样对他好的?!一次次的许诺、一次次的辜负,他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才会嫁给你这个孬种混蛋! 江梦枕极慢地睁开眼睛,他眼前发黑,已经看不清齐鹤唳的模样,但他知道床边的人是他的丈夫。绛香和碧烟说话的时候以为他听不见,其实江梦枕听得清清楚楚,如果他还能问出此生最后一句话,江梦枕想知道自己走到这般田地究竟值不值得。 ...你...江梦枕慢慢积蓄着气力,如呕出心头之血般将一个个字吐出口唇:...去...哪...了? 齐鹤唳终于知道世上还有比死更痛苦的滋味,他听见江梦枕的气若游丝的问话,霎时间如同坠入永生永世不得超生的无间地狱里、生不如死。他无法回答,道歉与解释在生死面前都显得那么浅薄可笑,大颗大颗的眼泪从齐鹤唳黑漆漆的眼睛里不停地涌出来,溅落在江梦枕失去颜色的面庞上。 江梦枕没有等到一个回答,他心里明了,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泪滴也滚落下来一个孩子、三载姻缘,他们混在一起的最终只有眼泪而已。一声轻叹飘散在挽云轩中,江梦枕押上了一身孤注,到头来只给自己剩下了这声轻飘飘的叹息。 第64章 后悔莫及 这一口气溢出嘴唇, 江梦枕的心气儿便已散了,他梗着脖子急喘了一声,头一歪再也支持不住地昏厥过去, 齐鹤唳见状,骇得心跳都要停了, 大叫道:快去请大夫...快叫大夫过来! 大夫说, 治得了病、治不了命,绛香冷笑着说:二少爷, 你看这阖府上下, 有几个人在乎公子的命呢?你不如让他就此去了, 胜过继续在这里受苦。 不成...该死的是他们,凭什么、凭什么要梦哥哥把命赔进这个吃人的地方!齐鹤唳抖着手把江梦枕用被子裹起来, 抱起他强撑着一口气往外闯,去套车、马上去武阳伯府,那个孙大夫会有办法的...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二少爷, 实在不巧,门房瑟缩地咽着唾沫,车都占着呢...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