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晄略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们出去。 他穿过槅门走到了三面书架环绕的内室,却见怀真伏在雀屏后的书案上睡着了。 头顶的十二连枝灯半明半昧,将她罩在了一片温柔旖旎的光影中。 李晄敛衣坐下,轻轻地抽出了她握在指间的朱笔,润了润笔尖,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悄悄画了一朵梅花。 怀真悠悠转醒,含含糊糊地唤道:“三郎……”抬起头看到他,忙揉了揉眼睛,像是有些惊讶。 李晄搁下笔,温声道:“谢珺还没回来?” 怀真抬手捏了捏酸麻的肩膀,摇头道:“他在青州督战,恐怕过些时日才能回来。” 她面泛狐疑,纳闷地望着他道:“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怎么突然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李晄这才想到自从大婚之后,他这个时候几乎都在长秋宫,也难怪她会意外。 怀真成婚时,他心里极其失落,那种难受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尽管葭葭陪伴在侧,也难以消解。 如今他沉浸在新婚的喜悦和甜蜜中,几乎忘却了世俗间的一切烦恼,也忽略了怀真的感受。 而这一年来谢珺为重组五军四处奔走,她大多时候形单影只,陪伴她的是处理不完的政务,以及永嘉无休止的刁难。 如今的永嘉就像一个无理取闹的恶婆婆般,仗着辈分和资历,不是找皇后的不痛快就是寻怀真的不是。 因为皇后第一胎生的是女儿,因此没少招致她的数落,动不动便将充实后宫采纳妃嫔挂在嘴边。 而怀真更是做什么都不对,如今又多了一条罪状,那便是婚后多年无子。 李晄规劝过好多次,可永嘉仗着曾养育提携过他,故而挟恩自重,令他也极其无奈倍感厌烦。 “没什么,就是过来看看你。”李晄定了定神道,仰头望着枝灯上的仙人骑鹿形花饰,脑海中浮现出少女时期牵着一只小鹿在春光中漫步的怀真。 怀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难为陛下记挂,你还是快回去陪窈窈和孩子吧,我好得很。” “怀真,”李晄缓缓望向她,轻声问道:“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怀真蹙眉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世人行事皆有所图,那么你所图为何?”他眼中满是迷惘,注视着她问道。 怀真以手撑着下巴,侧头望着低垂的绣幔,梦呓般微笑着道:“最初是为了掌握自己的命运,也为了保护三郎一生安然无虞。可是后来,我发现身处高位能做的事,远比想象中的要多,便想要百姓乐业,天下太平。” 李晄一反常态,竟说不出讥讽她天真的话语,反倒受她赤子之心触动,鼻子一酸,喉中堵窒地说不出话来。 过了良久,他从袖中取出奏章,拈起干涸的朱笔蘸了些朱砂,匆匆批复了两个字‘准奏’。 ** 开明三年朝日3,皇帝幸德阳殿临轩受贺,公卿将相大小百官及各州郡长吏、诸异族酋长、使臣均奉贡进表拜贺。 德阳殿4是北宫最大的宫殿,可容万人。陛高二丈,皆文石作坛,激沼水于殿下,画屋朱梁玉阶金柱,周阁迥匝峻楼临门,错金银于两楹,入青阳而窥总章。 教坊司在殿中陈列大乐,太常诸官则陈列各地文书、贺表、贡物等,侍御史和绣衣御史等则纠察百官仪态。 时辰还未等,皇帝卤簿依仗却提前到了殿外。文武百官忙分两列出迎,皇帝十二章纹冠冕加身,仪态雍容,步履从容,正在虎贲军和左右随从的护卫下攀上高阶。 但他并未进殿,而是在月台止步,右手搭着剑柄转过身去,吩咐道:“宣长公主进殿。” 每逢重大事件,怀真便会在后殿听政,文武百官皆心照不宣。 但她从未正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