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又看着笑得又灿烂又得意的程雁书, 韩知竹带着浅浅宠溺轻缓摇头,像纵容庇护自家的小小顽童一般,给了他一个你高兴也就好的温和表情。 大师兄,你应该多笑。你笑起来很好看。程雁书侧头一直看韩知竹, 眼中的欣赏和仰慕一点不做遮挡地坦然流露着, 当然你不笑也好看,但是能多笑笑, 为什么不呢? 韩知竹只轻轻嗯了声, 便继续不徐不疾地在火树银花中目不斜视的走过。深觉眼睛不够用的程雁书拉住他, 笑道:大师兄,夜市不是你这样逛的你以前没逛过夜市吧? 韩知竹却即答道:逛过。 诶?他家的大师兄竟然真的有过这么日常随意的时候?等等, 这是不是表示, 大师兄, 他他约会过?! 程雁书立刻脱口便问:大师兄,你和谁逛过夜市? 他那急切又毫不掩饰着紧张的语气里, 很有几分霸道的酸意。 韩知竹面色平静,声音也不疾不徐:和我娘亲一起逛过。那时我约六岁。我记得, 糖葫芦很酸, 但我很开心。 程雁书的霸道酸意立时便收敛成乖巧的讨好:大师兄,阿姨伯母不对,是令堂,令堂她可是住在咱们四镜山附近吗? 韩知竹的视线越过夜市上的熙熙攘攘,直落在遥远的街道尽头, 过了半晌,方才缓声道:我娘亲仙逝已久。 程雁书心里瞬间一窒,心慌撞击心口,撞得他不由得慌乱地垂下视线,又深深地吸了口气。在快速检讨过自己因为幼稚的醋意而无意戳了大师兄失去母亲这个伤口的行为后,他喃喃无措,小声嗫嚅道:大师兄,我 韩知竹看他一眼,轻描淡写地给了他两个字:无妨。 看着心情似乎难以形容而神色也非常愧疚的程雁书,韩知竹又轻声道:不说饿了吗?既不想吃糖葫芦,那么想吃什么? 程雁书心里更愧疚了,立刻盘算着如何转移话题。 他的视线瞥到了十步开外的一个小摊子,赶忙指给韩知竹看:大师兄,那里! 是糖画吗?他说,我好多年没见过这东西了,小时候我可喜欢了,最喜欢龙和孙悟空的糖画,又大,又漂亮。 喜欢?韩知竹应允,那便去看看。 得到了韩知竹的许可,程雁书立刻快步向那糖画摊走了过去。 走近一看,确实是他小时候挺喜欢的糖画,融化糖的小铁锅,和带着竹片做成指针的转图案的箱子,也是小时候熟悉的样子。 程雁书更是来了兴致,期待地问那糖画小贩:你能做糖画人像吗? 小贩立刻拍着胸口自夸:当然能,我画人像画得可好了,镇上谁不知道?客官来一个?我画出来的,包准客官看了都不舍得下口吃了去! 真的?程雁书愈发兴致勃勃了,那你给我大师兄画个。 程雁书说着,回身去看跟在自己身后的韩知竹。 原本应该已经走到他身后的韩知竹却不见了踪影。 视线落空的一瞬,程雁书心里便立刻泛起熟悉的荒凉和空落这地方,不对劲。 果然,他再回头,热闹喧哗的夜市变成了一片死寂,糖画小贩、夜市里所有的人,都不见了,仿佛是一个拙劣电影拍摄场地的仓促布景。 原本被灯光映照亮如白昼的街道上,弥漫着一层诡异的雾,若有似无却又遮天蔽地,影影绰绰看不真切的感受,是令人心里毛躁而烦闷的朦胧。 程雁书都懒得去找那浓绿邪恶的光晕在哪了,他满心只有一件事:他此刻没有跟在韩知竹身边,大师兄要是被心魔迷障趁虚而入地惑住了,会怎么样? 心下大惊,程雁书想也不想地用力咬向了自己舌尖。 只是这一次,在牙齿狠狠切向舌尖的那一瞬,眼前烦闷的模糊朦胧竟然消失了,夜市中那热闹的人来人往喧嚣嘈杂顷刻重现,像是忽然揭开了一层幕布,一切又都按照剧本流畅地开始了运作,没有人觉得不对,各行其是的张罗着,那糖画小贩还在拍着胸口殷勤地说:客官,是要给师兄画吗? 只有程雁书,实打实的疼痛依然逼出了他眼里的水光,只是没有如前几次一般差点厥过去而已。此刻,痛汹涌地漫上来,他忍着痛捂住嘴,可怜兮兮地抬眼四望。 在十几步之遥外,灯火疏淡光影复杂交错的小巷巷口中,韩知竹左手执着归朴,正也定定地看向程雁书,在那复杂光影中,于眼底流转着同样复杂交错,无法言说的情绪。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