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骑马出城去,没有回头,自然也就没有看见城头站着滇南王,披衣蹙眉,看着她仍旧穿着那一身沾满血污的铠甲,走进凤凰花树染红的山丘,消失在他视野之外。 年老的宫监站在他背后,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殿下,该用药了。” 他回首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徐掌事,我腿伤尚未痊愈的事,不准告诉凤将军。”他故作严厉地叮嘱宫监。 “是,老臣知道。”对方笑得一脸欣慰,忍不住感叹:“不过那凤将军,真是与殿下所画的一模一样啊。” “徐九。”他瞪了老宫监一眼,对方立刻应声:“是是是,老臣失言,老臣告退。” 天色将暗,她终于骑马行至虎贲骑扎营所在,却见二十几个少年都整整齐齐列在营外,大风吹起他们都衣袍,有几个年纪小又负伤的也挣扎着站在一起,面色悲切。她立刻摆起笑脸,翻身下马,向他们走去: “不是说过,我与滇南王有救命之恩,愿意助我的么?为何都哭丧着脸?” “凤将军。”年纪最大的副将跑上去为她牵马:“凤将军,若是滇南王欺负了你,我们拼却了性命,也要杀进滇南王府,为你报仇。” “什么打打杀杀的,以后都不许说了。”她听见“欺负”二字,方才的一幕幕都立刻浮现在眼前,立马心虚地转移话题:“你们年纪尚小,还有许多好日子可过。从今后,我们便住在此处,不走了。” “不走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不走了。”她望向凤凰花林的那一端,依稀可看见滇南王城的影子。 “我们便在此地,改名换姓,耕田读书。但凡有一日太平年岁可过,我们便做一日桃花源人,从此,世间再无虎贲骑。” (九) 滇南王没有食言,第二日便派人去了虎贲骑大营,赐予他们田宅数处,收纳他们为滇南民户。而所有人都兵器都早已在之前被她架起铜炉,一一熔毁。 “凤将军!”当她将贴身佩剑也扔进铜炉里时,副将终于忍不住喊出了声。 “今后,不可再叫凤将军。我乃你们的长姐梧凤,故土遭遇灾荒,带着族中后人迁徙至此,在滇南定居。”她看着利刃在火炉中融化,眼神平静: “也不可再提起虎贲骑,违者军……家法处置。” 炉火照着她眼里的微光,身后几十个少年齐齐向她拜以军礼。 “是!” 自那天起,滇南郊外便多了几处新盖起的宅院,植树种田,往来之人都是眉目良善的少年人,待人温和有礼,又通中原官话,行动间又有些参过军的底子。城郊住户不敢冒犯,也只相敬如宾,日子久了,就渐渐熟络起来,逢年过节互通有无,甚至集资开起了医馆与书院。 那一众少年人都无姓氏,名字中都带一凤字,称呼以年岁排行。只副将不愿改名,梧凤仍旧称他本名:叶北征。 叶北征那年刚十八岁,自诩看人看事都比余下那几个半大孩子透彻些。他们都是虎贲骑征战四方时收留的弃儿,待同袍如家人。虎贲骑主力被灭后,梧凤在他们眼里就是威严赫赫的长姐,她的话就是军令。 可叶北征不同。他未曾见过滇南王,也未曾经历江都之战,遇见梧凤时,她已经是凤将军。年岁久了,军营中的人都忘了她是个女子,可叶北征记得。她曾在漠北从乱军中救下他,还因此负了伤。叶北征世代行医,替她看过伤的第二天就参了军,拼命被选进了虎贲骑。 这些梧凤都不知道,她此时的心思都在应付滇南王城里那位,无暇他顾,更体察不到身边人的少年情思。 刘退之自从那一夜后,再没来叨扰过她。她的日子过得太清静,清静得有一丝丝诡异。她虽下意识觉得刘退之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她,又不能擅自去招惹他,只好夜里辗转反侧。 直到一个月后,她清晨走出院子,看见大道尽头驶过一辆青壁马车,虽装饰低调,车帘上却印着滇南王室的徽志。 该来的还是来了。 马车堪堪在她的院门前停下,车帘内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接着是一张清俊的脸,只那一双凤眼给脸上添了几分俏色,顾盼生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那个歌楼里的清倌人。 那双眼向她看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直到把她盯到脸红,才狡黠一笑: “寻常女子的装扮,也很适合你。” 恰在此时,院门一开,叶北征提着把扫帚出来,看见车里的美男先是一怔,再看见梧凤都表情,又是一怔,像知晓了什么似地,脸色瞬间变白。刘退之看见了叶北征的脸色,也眉眼瞬间阴沉。 “他是谁?”刘退之和叶北征异口同声。 “叶北征,见过滇南王,还不行礼。”她按着少年的脖颈用力使眼色。刘退之此人城府太深,她相信他不会为难自己,可未必不会为难她身边的人。 但梧凤没想到,一向对她言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