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男子皆是如此,无足轻重。 直至他供上的清香燃至尽头,不知何处来的一阵风声掠过耳畔,将整个香鼎吹落,‘嘭’地一声摔在他眼前的地面上,四分五裂。 香灰四溅。 桑砚这才止住了语声,年过四旬的人,竟似一个稚童那般在戚氏的灵前嚎啕大哭起来。 戚氏的灵位仍旧高高供在上首,乌木漆黑,上头‘爱妻戚氏’几个金漆大字倒映着远处的天光,灼灼入目。像是一位眉目清雅的女子端坐上首,冷眼看着眼前的桑砚。 他哭了许久,无人理会。 直至地上灼人的香灰凉得像是冬日的冰雪。他终是跪坐着将地上的狼藉收拾,凄怆而去。 折枝看着他的背影远去,并未挪步。 不多时,一位看护偏殿的小沙弥进来,换上了新的香鼎,供上香火,又念着佛号徐徐往前殿里离去。 殿外的春光照进偏殿,往这凄清之处带来些微的暖意。 折枝与谢钰一同自经幡后步出。 她垂首看着青砖缝里残留的香灰,徐徐摇头道:“母亲不受他的香。” “并不是什么事,都能悔过。”她轻声道。 -完- 第98章 ◎“若我悔改,妹妹可愿渡我?”◎ “斯人已逝, 自然无法追回。” 谢钰重新请香供入香鼎之中,看淡青色的烟雾自青铜香鼎上袅袅腾起,云雾般笼罩了莲花台上拈花端坐的佛祖金身。 他隔着云雾看佛祖慈悲宝相, 语声平静:“不过事有两面。佛祖也曾说过,放下屠刀,尚能立地成佛。” 折枝跪落在离谢钰稍远处的蒲团上,正垂眼逐页整理着昨夜谢钰誊抄好的佛经, 闻言动作略微一顿。 她轻轻蹙眉,一时未曾想好该如何作答。 清冷的松竹冷香随之欺近, 谢钰俯身至她的耳畔,语声低缱得似枕榻间的私语。 “若我悔改,妹妹可愿渡我?” 他唇齿间的热气拂过耳畔,烫红了折枝小巧的耳珠。 折枝绯红着雪腮侧过脸去,好半晌才小声道:“这是在佛前, 大人说这些, 是大不敬。” “我不信神佛。”谢钰微寒的长指抚在她绯红的雪腮上:“世间苦厄, 唯有妹妹可渡我。” 春风拂起殿内垂落及地的经幡, 遮蔽了折枝的视线。 谢钰的薄唇随之覆上她柔软的唇瓣。辗转缠绵间,诱人沉沦。 折枝的指尖一颤, 誊抄好的佛经坠在旧蒲团上,随春风散落满地。 偏殿外不知何时落起了春雨, 绵密的雨线顺着檐下滴水落在庭前初生的草叶上, 潇潇作响。 偏殿内,经幡低垂。折枝抬手掩着自己殷红微烫的唇瓣, 颤颤抬眼望向他, 又慌乱地去看莲花台上宝相庄严的佛像:“佛祖——” 谢钰似是明白她要说些什么, 只是轻声重复道:“我不信神佛。” 折枝迟疑一瞬, 又转首去看香鼎后戚氏的灵位:“母亲——” 谢钰的长指轻拂过她柔软的唇瓣,语声微低:“母亲若在天有灵,想必也愿意看见妹妹早结连理。” 折枝的语声顿住,红唇微启,却不知该如何反驳他。 好半晌,终是闷闷低下头去,假作什么也发生那般,徐徐去拾地上散落的佛经。 谢钰便替她将被春风吹远的几页佛经拾回,叠成一沓。 两人将各自拾起的佛经放在蒲团上,归在一处。一同依照着经书上的顺序整理成册。 谢钰打起火折,将第一张经文点燃,放入蒲团前的铜盆中。 折枝亦重新跪回蒲团上,将整理好的经文依次徐徐放入。 随着火焰卷上雪白的宣纸,折枝也在心里默默与戚氏告罪。 ‘折枝身畔之人轻浮孟浪,无耻之尤。还母亲切莫怪罪——’ 她在心里重复了数次,未曾留意到最后一页佛经已被谢钰拿起,指尖如常探出去,却握住了谢钰冷白的长指。 折枝轻轻一愣,像是被铜盆中的火舌烫到那般,慌忙将指尖缩回袖中。 谢钰随之而笑:“妹妹在想什么?” “没什么——”折枝错开眼去,小声道:“在想一会儿还去不去娘娘庙。” 谢钰将最后一页经卷放入铜盆中,看着雪白的宣纸在火焰下泛黄卷边,无声化作灰烬:“如今正在落雨,山路难行。妹妹若不急于一时,不妨在昙华寺中等到雨停。” 折枝抬眼望向殿外的雨帘,见春雨绵密,一时未有停歇之意,便起身对谢钰道:“折枝不急于一时,只是也总留在偏殿中叨扰母亲,还是往客房中等待雨停更为妥当些。 她说着,想起方才之事,莲脸又有些发烫,忙掩饰似地低下脸去。 ——谢钰厚颜无耻,在菩萨跟前也不知收敛。躲到客房里去,总比在偏殿中让佛祖与母亲看着的好。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