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起来:“折枝自然记得,先生说过,宫宴后会给折枝答复。” 萧霁却面露歉然之色,轻轻叹息道:“我原以为,不过是十几户人家,即便再是艰难,月余的光景也能查出个始末来。直至排查到最后一户谢姓人家……” 他语声略微一顿,眸底的神色有些复杂:“那户人家的户籍极为奇怪。只能查出是十六年前迁入金陵,三年前迁出。可这十三年间的记载,与这户人家的去向,却像是凭空自世间消散,未留下任何痕迹。” “十六年前——”折枝握着团扇的指尖骤然收紧,眸光微有些颤抖。 她今年正好十六岁。 谢姓人家,十六年前迁入金陵,三年前失去全部踪迹。 她不信世上有这般巧合的事,先生查到的那户人家,应当便是她的生身父母。 折枝垂落的羽睫轻轻一颤,握着团扇的指尖愈发收紧了几分:“先生,您说的痕迹消散,究竟是户籍官保管不利,还是被人抹去的?” 萧霁沉默稍顷,终是缓缓答道:“是被人为抹去。” “且手法高明。行事之人,应是位高权重。” 折枝眸底的神色亦有几分复杂。 ——那这户籍十有八九是被哥哥亲手抹去的。 他在掩藏些什么? “那这被人为抹去的户籍,还能重新追回吗?”折枝低声问道。 “既是人为,必有痕迹。即便不能追回,亦能拼凑出一些始末。”萧霁随之垂眼,夏末时的日色透过茂密的槐树叶落在他的面上,一层支离破碎的光影:“只是,还需一些时日。” 一些时日—— “数日后,折枝大抵已不在盛京城。” 折枝听自己这般说着,渐渐低垂下羽睫,杏花眸里有离别时的怅然水波般淡淡而起。 稍顷,她阖目掩下眸底烟波。 不知为何,她骤然想起了九年前,她与先生道别,随桑家人去往盛京城的那个明月夜。 那时候,她在祠堂里抱着先生的袍袖哭得不能自已。 可如今即便是知道山高水远,与先生再无相见的可能,亦只是怅然。 夏风拂过她散落的几缕鬓发,往萧霁的方向飘拂而去。又被折枝轻轻拢回耳后。 她想,大抵是已经离别过一次,再度分别反倒没有那般令人难以接受。 抑或单纯只是时过境迁,她已不是七岁时的折枝。 萧霁隔着细密垂落的幕离望她良久,再启唇时语声里亦有淡淡的感伤:“离开盛京城后,可有想去的地方?我可提前为你打点一二。” 折枝敛下心绪,只轻轻颔首:“折枝打算回到荆县。” “折枝小时候便生活在那,每一条街巷都还记得,先生无需为折枝挂心。”她略微一停,缓缓抬起唇角,尽量让自己的语声听起来松快些:“待落脚后,折枝会给先生寄一些当地的土产来——折枝如今还习了字,若是遇到了什么得趣的事,便也写在信中,一并为先生送来。” 萧霁亦将那怅然敛下,只轻轻抬唇,温声应下:“若是我查到眉目,便亦会去信与你,告之始末。” “可折枝到荆县里,大抵便不能用如今的名字了。”折枝略想一想,便临时给自己想出一个名字来:“那时候,折枝应当会用‘戚穗穗’这个名字。若是先生托了驿使送信过来,请他寻荆县里的戚穗穗便好。” “我会记得。”萧霁温声。 “那便有劳先生了。”折枝这才轻声谢过他,远远听见粥摊处又重新热闹起来,似是新粥熬好,摊子上的伙计又开始忙得脚不沾地,便也双双回转过身去,往摊上帮衬。 而不远处的一家茶水摊上,一名褐色短打的小厮也随之站起身来,迅速解开了一旁拴着的马匹,往桑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 蒹葭院中,槅扇紧阖,上房内的下人皆被遣退。 柳氏坐在上首的圈椅上,素手端着一盏清茶,却迟迟未曾饮下。 素日里那张温柔沉静的面上,也似笼了一层晦暗浓云,m.COmic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