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此事落幕退堂,衙门外围观的百姓也三三两两地离去,边走边议论着,将这桩新奇的良贱义绝案的结果告知给更多人。 有人边走边道:“那张老二不死也得废了……” “……” “吉画师用得可还称手吗?”出了官衙,萧牧问身边的少女。 蒙大柱在旁听得迷迷糊糊。 吉画师用什么了? “称手称手,将军果然好用。”既被戳穿,衡玉便也坦然承认。 蒙大柱听得瞪圆了眼睛——吉画师把将军拿来“用”了? “你倒实诚。”萧牧意味不明地道。 “以诚待人,为人之本。”衡玉玩笑了两句,继而认真道:“今日之事还要多谢将军。” “营洲在我辖内,理当如此。” “不,还是要替营洲女子道一句谢的。”衡玉正色道:“许多女子皆将被打视作丑事,更不敢接受义绝后需要面对的种种困境,故而真正有勇气者于人前揭开伤疤、迈出这一步者甚少。今日将军出面做主让齐娘子入良籍,有此先例在,日后她们念着有将军撑腰,遇事除了忍耐之外,定能多些反抗的勇气。” 所以,今日他救的,不止是齐娘子一个人。 “我会让人传令至营洲官媒衙门,替贱籍女子指婚之前,必须探清男方家境与真实情况,残疾贫困者,官府可分情形给予救济帮扶;品性恶劣者,不予婚配。”萧牧边走边道:“且不得向贱籍女子隐瞒事实,由她们自行选择,不可行逼迫之举。” 衡玉意外至极。 短短时间内,他坐在堂内竟已下了如此决定? “说到底,朝廷此策是为添增人口,兴民之道,不止于此,这些贱籍女子本就不该作为推行新策的牺牲品。”他说道:“但也不可就此完全取缔——” 衡玉点头:“是,许多贱籍女子还想以此脱去贱籍之身。” 所以,正如他方才所言,把好官媒衙门这一关,留给身处贱籍者希望与选择,或许才是最妥当的。 贱籍之策,本就不公,若有人能借此脱去贱籍之身,不说结下什么良缘,能够好好过日子,或也是一桩幸事吧——这才是大赦的意义所在。 “天下不公之事诸多。”萧牧道:“慢慢来。” 他的声音沉稳平静,却似有着叫人心生希望的力量。 他很高,衡玉需要微微抬头仰视着他。 此时已是正午时分,金黄秋阳高悬,暖融融的日光洒在他挺阔的肩膀上。 从近年传到京中的战绩上便可看出,对方必然是常年呆在军营中专注于战事,却不曾想待民生也了解的颇透彻——这些对策并不是随口便能说得出来的。 她从初见这位萧将军开始,无论对方表面看来多么好说话,从不曾真正为难过谁,可她始终觉得对方身上似有种与尘世割裂开来之感。仿佛立于俗世烟火之外,既像是遥不可及的神,又像是一潭激不起任何波澜的死水。 而当下,她忽而觉得,对方似乎还是很有些人气儿的。 单看此事,菩萨之说,绝非虚谈。 “吉画师似乎总喜欢盯着人瞧——”萧牧目不斜视地道,毕竟她的目光一向直白,他无需看也感受得一清二楚。 衡玉回过神来,这次竟莫名有一丝心虚,轻咳一声,道:“此前是我狭隘了,方才在堂中,我借着站在将军身侧之便,狐假虎威,还曾担心将军会戳穿我,实则将军才是最明事理,最通人情的。营洲城有将军您在,当真是百姓之福。” 萧牧心中了然。 原来不止是狐假虎威的狐狸,还是个马屁精。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方才对她说的话多了些,当下肃容道:“公事公办,就事论事,无关其他。” 衡玉笑微微点头:“是。” 是,就事论事而已,而不是就此信任了她这个“奸细”的意思。 她明白的。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萧侯爷,辖内不拘其事大小,却可以小窥大,可见爱民如子,实在叫人钦佩。”一道赞叹声忽然传来。 萧牧抬眼望去,只见一名锦衣男子走了过来。 下一刻,就听身侧少女出声:“晏锦,你怎在此?” “自然是来看热闹。”晏锦含笑看着衡玉,拿折扇的手悄悄朝她竖起了大拇指,称赞道:“小玉儿,好样儿的。” 继而合起扇子,抬手向萧牧施礼:“草民晏锦,久仰萧将军大名。” “不知阁下与吉画师是何关系?”萧牧将那一声“小玉儿”听在耳中,又听对方自报姓名,遂问道。 衡玉正要作答,晏锦抢先开了口,笑着道:“在下与阿衡乃是多年至交好友,此番是一同结伴来的营洲。” M.COMiC5.CoM